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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珠钗,药方

  那天傍晚,风临屏退了众人,与月玉京隔车相谈。月玉京说了什么已无人知晓,但她显然说动了风临。当夜风临不顾武皇喜怒,连上两道奏章,奏请入宫面父。见了皇夫也只有一句话:“还请父亲选月氏子为吾夫。”

  皇夫诧异,默默许久,也没问缘由,只点头说:“我会尽全力。”

  风临见皇夫应下了此事,心中反而不太踏实,忍不住又叮嘱:“定要是月氏,若非月氏,便是凤氏,绝不可有第三人选!”

  “我明白。”皇夫轻轻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望着她说,“你今夜有失分寸了。”

  风临解释道:“事情从急,不然儿也不会急着来见您了。您可知陛下欲将选夫之事提到后日?”

  “后日?”皇夫吃了一惊,“若真如此我为何不知?”

  “消息是否确切还不能确定,但只怕万一。若真如此,我们必然来不及疏通,内宅之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而今我这样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在后院起火的。”

  皇夫闻言连连点头,风临叹了口气,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不便久留,先告退了。”

  皇夫幽幽望着她,问:“你用晚膳了么?”

  “还未。”

  “再坐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做些吃食,很快的。”

  风临看不得皇夫眼巴巴的样子,可又不得不拒绝道:“我今夜入宫本就惹陛下不快,若是再久留,只怕陛下会心生猜忌。”

  听了这话皇夫眸光暗淡下来,似是说与风临,又似是说与旁人听,语调低沉:“这是皇宫,可也是你的家。孩子回家,又有什么过错?”

  “这不是我的家了。”风临低着头,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不是我的家了,父亲。我已经是臣了。”

  殿中烛火通明,可这对父女的面容都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风临转移话题问:“怎么不见依云,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也不知,这孩子整日忙东忙西,也不说与我听。”皇夫用手支撑起头,疲惫合眼,“你回吧,我有些乏了,不送你了。”

  风临没有坐轿辇,跟着宫人指引一路行走在宫道之上,跟随的人是位新面孔,一路低着头,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结巴,风临没有在意,倒是一旁许久不作声的寒江搭话道:“你多大了?什么时候入的宫?”

  “回姑娘的话,奴今年十四,去岁九月入的宫,原跟着司灯做事,上月得五殿下恩惠,被选来栖梧宫当职。”

  寒江笑道:“你这人倒老实,问你一句便倒豆子似地全说了。只是我要嘱咐你一句,在宫里人可不能不设防。”

  女孩笑道:“旁人问奴自然不说,您是殿下的人,奴当然要答。”

  风临这才看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卑名时雨。”

  “这名儿依云起的吧?”

  时雨有些意外,忍不住问:“殿下如何得知?这确实是五殿下赐与奴的名字。”

  风临淡淡道:“文绉绉的,像他的风格。”

  似乎是觉得这个定安王没有想象中可怕,时雨终于敢抬起头,小声说:“奴觉得这名字好听得很呢!要知道奴原是没名字的,跟着家中排行唤了个四娘,王四娘,多难听呢!”

  寒江忍不住笑了一下,似是觉得这姑娘的模样很像一位故人,目光不免温柔起来,同她交谈了许久。

  几人就这么一路走着,忽迎面来一队御医,行色匆匆,寒江拦住一位熟识的想问,那人却慌慌张张地摆摆手,向前边闷头跑,瞥到风临时面有为难,还是满头大汗地停下了脚步,行了礼道:“见过殿下,不是臣怠慢,实在是、是六殿下那边出了事!臣不敢耽搁啊!”

  “风和?”风临微愕,追问道,“吾妹出什么事了?”

  那御医面色焦急,擦汗道:“说是……说是用膳后便百般不适,似是……似是……”

  “快说。”

  御医环顾四周,悄声回道:“似是中毒之象……”

  风临预料到她近日会有所行动,并不意外,只在面上做出焦急的模样,连忙说:“快去!吾也一同前往!”

  寒江见状忙低声吩咐时雨:“速回宫禀报。”

  几人分行两路,风临跟着几位御医一路赶至士林宫,未至宫门口便见数位宫人忙进忙出,皆是面色严峻,有两位宫女站在宫门前翘脚张望,一见御医便迎上来催促:“怎么这么慢!大人快些!!”

  风临也不多话,跟随着进了殿,殿中已是一片狼藉,满地碎瓷,混着菜肴的汤汁胡乱散在地上,吕萧玉整个人瘫在软榻之上,背对内殿吸烟,脸色惨白,双手抖若筛糠,需得两只手扶着才能拿稳烟斗,他见了来人也不起身,只颤抖着挥了一下胳膊,冲御医说:“快去……快去瞧瞧!”

  御医连忙奔入内殿,风临奔心无波澜,正欲入内一观,却敏锐地嗅到一股血腥味,味道黏腻刺鼻,连忙朝饭厅望去,见桌下有一大滩喷射状的乌血,触目惊心。她心中一沉,暗道不好,抬腿便跑入内殿。

  推门而入,扑面就是一股血气,风和被侍女扶着坐在榻上,满身衣衫已被乌血染花。她已经神志不清,连眼睛也睁不开,面白如纸,冷汗淋漓,时不时从口鼻之中呕出一大滩黑血,一旁的侍女被吓得痛哭流涕,被人换了下来。

  为首的御医早已施针护住心脉,正在商讨用药,忙得不可开交,风临连忙退出,与寒江走到正厅等候。武皇此时也赶到了士林宫,不等人通传便快步入殿,见到风临也在此处,她面色微凝,问:“你怎么在这?”

  风临行礼回道:“回禀殿下,臣出宫之时恰遇御医,见众人行色匆匆便多嘴问了一句,得知妹妹有恙臣心中不安,便一同赶来了。”

  武皇打量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转头问吕萧玉:“怎么回事?”

  吕萧玉欲起身行礼,不料四肢无力,直接跌在了武皇面前,颤声道:“方才用晚膳的时候,突然……本来很好的,吃的也都是平日里的吃食,都是宫里的人做的,不知为何……吃到一半就琉璃婢就开始喊疼,胃疼、腹疼……还未等我去叫人,她便一口血喷出来,溅在、溅在我的鞋面上,血是黑色的,一看就是下毒了,一看就是!”

  他像是如梦方醒,一把抓住武皇的衣摆喊道:“陛下!是有人下毒!经手的人我全扣下了,一个都、都没放走,要查!陛下!不能让琉璃婢白白遭此苦楚!要是……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啊……陛下!她也是您的孩子!您没看到她吐了那么多的血,她小小年纪……”

  吕萧玉说到此处,忍不住呜咽起来,他语无伦次,武皇也没有计较,伸手扶起他道:“朕自然会查,琉璃婢是朕的幼女,朕怎会不心疼她?你先起来,别拽着朕,朕进去看看她。”

  吕萧玉默默流泪,起身时忽死死盯住风临,上前欲抓,被身边侍从拦下,他质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说话!平日不见你入宫,今日怎这样巧!偏她中了毒,你来了!”

  风临瞥了她一眼,道:“慎言。”

  “慎什么?!就是你!”吕萧玉死死等着她,咬牙切齿道,“琉璃婢死了,对在场的谁有好处?就是你!你就是见不得有一个出息的皇妹!见她得了陛下重视你妒恨!”

  “还不闭嘴!”武皇呵斥道,“琉璃婢病痛,你却这样聒噪!”

  吕萧玉被这一喝惊了一跳,他本就心神不宁,此刻更是脸无血色,不可置信道:“陛下……”

  武皇皱眉道:“勿要添乱。”说罢便抬步入内殿。

  一入室,风和的惨状便挤入眼帘,武皇目光之中多了些冷峻,她询问了御医几番,得知无性命之忧后离开了内室,身旁的刘育昌试探着问:“这样的大事,要不要禀告皇夫一声?”

  “算了吧,他身子才好一些,看不得这些。”武皇摆了摆手,关上房门却并未急着走到正厅之中,而是驻足沉思了片刻。在这满堂血气之中她嗅到了一丝别的味道,一种熟悉的气息,阴冷而隐蔽,若有若无,只有多年钻研权谋的猎手才能捕捉到。此刻的武皇似一头捕猎的狮子,脑海中飘过许多面孔,在瞬息之中挑选出几位获利者。

  比起风和的安危,她更在意的是幕后之人,发生这样的事,首先可以断定的是皇宫之中已掺入了一股强劲的势力,而这股势力隐隐已经盖过了她,能在皇权最盛的皇城之中谋害一位皇女。其次,也是武皇最看重的,身边人无能,她需要新的耳目来替她监视宫墙内所有隐秘的角落。

  她笃定今夜是一场算计,一次挑衅,而她不容许这种挑衅。

  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放肆,朕还没死呢!

  近臣凤翔被连夜召进皇宫,武皇见到她后只给了一个字:“查。”

  是夜,司房中惨叫不绝,尚食局,士林宫膳房一干人等,凡经手过食材、制作的,皆被捉入司房审问。晓天初现时,凤翔呈上了一份干净的认罪状。

  武皇早已回到紫宸殿中等候,见凤翔办事利落大为满意。她倚在椅上接过纸张,边翻阅边随口说:“这墨香不俗,宫中未闻过,卿新得了哪家的墨?”

  凤翔迟疑道:“回陛下,这是臣于士林宫中一内侍房中搜出的,见是珍品一时心痒便磨了用,臣知罪。”

  武皇手指微顿,眼却不抬,说:“既卿喜欢便留着吧,朕也知道你好文房墨宝,一会叫刘育昌再取套砚台予你,配此佳墨才叫相得益彰。”

  刘育昌闻言立即动身去取,待他出了殿门,武皇才将眼从白纸黑字中抬起,冷冷地望着凤翔,道:“说吧。”

  凤翔沉声回道:“陛下,臣斗胆开口,望陛下恕臣冒犯之罪,此事缙王有大干系啊!”

  武皇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放肆。”

  凤翔扑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臣将所有经手过晚膳的人细细审了一遍,本没发现纰漏,只因净王殿下的晚膳是在士林宫中的小膳房中做的,而小膳房的人大多是吕昭仪安排的可信之人,且诸人房中并未发现毒物,一时陷入僵局。臣本欲抓了尚食局的人先审一番,谁知刚出门便听到吕昭仪的愤懑之声,大多是猜疑定安王殿下的言语,臣本不欲理会,却猛然觉得一处可疑,那便是为何恰在定安王进宫时净王出事呢?”

  “那便是一石二鸟!”凤翔加重了语气,“陛下,臣向来不信巧合,因而格外留心,立刻抓了士林宫中当夜往来于宫道上的奴婢,凡是可能知晓定安王入宫,或可能与定安王、栖梧宫有接触的人臣全审了一遍,终于抓到了一点苗头。”

  话至此处,她双目之中隐隐现出一点兴奋,“当夜士林宫仅有三位可疑宫人,两位是去尚食局取食材,知晓定安王入宫,两位曾替五殿下给净王送茶果,其中奴婢余慧先见过五殿下,而后又去了尚食局。故臣深觉此人可疑,严刑拷打未果,却在她房中搜到了意外之物,一枚赤凤白花佩。此人是缙王殿下的暗线!”

  说罢她连忙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佩,递与武皇,武皇瞥了一眼,确认了此佩的确是风恪之物。她知晓风恪培养了一批暗卫,也默许了,其暗卫的标志便是赤凤纹。这与风临的凤纹有些相像,却并不一样,且风临是赤凤黑底,而风恪是赤凤白底,用以区分。只是这件事只有武皇与其近臣知晓,旁人并不知道有这样一批人存在。只是武皇没想到,她居然胆敢把人培养到宫中来。

  武皇握着这枚玉佩,淡淡道:“接着说。”

  “遵命,臣得了证物便直奔那余慧面前,铁证如山,她是抵赖不得,终是招认了为缙王内应一事,也承认缙王几日前曾递话进来,说是要她留心净王的一举一动,悉数报给缙王。只是此人始终不肯承认投毒谋害净王,也不肯指认同党,故而臣用了些手段,诈了可疑之人一下,又诈出两个内应,皆是缙王之人。”

  武皇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你干的不错。”

  凤翔迟疑着开口:“陛下,审问之时,有一人说缙王留心净王,是因得知陛下对净王颇为赏识,故而起了提防之心。臣疑心……御前有人用心不专。”

  听了这话,武皇微微眯起眼,忽然笑道:“缙王远在江南,消息却颇为灵通啊。”

  “陛下明鉴!”

  武皇起身,从身后架中取出一枚金令牌丢至凤翔手中,凤翔定睛一瞧,惊道:“镇邪令,陛下这是……”

  此金令上有辟邪一只,脚踏四兽,为武朝镇邪令,陛下亲委,见令从命。其意义不言而喻。

  武皇负手而立,面色平静,言语间也是云淡风轻:“有人在朕嘴里放了几根刺,刺不拔,朕不舒服。”

  “臣必定不负陛下期望!”凤翔连忙执令叩拜,尔后低声问:“陛下,今夜那些人该当如何?”

  恰此时刘育昌回殿,将一端砚台递与凤翔,凤翔见砚看了刘育昌一眼,对方道:“没拿错。”

  武皇赐予她的是一方白端砚台,白砚磨朱墨最相宜。

  武皇淡淡的声音飘落至宫砖之上,“夷三族。”

  “臣领命。”

  武皇回首,望着刘育昌与凤翔,微笑道:“今夜之事,不得传出半字。胆敢私议者,无论侍君奴婢,就地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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