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藏说话的语气很平和，若不是眼前的风雪和山坳中那淡淡的血腥味，还真的有些像是家族中的长辈在教育晚辈。
李君择鼻子用力的抽了一下，随后就感觉自己的鼻子好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似的，酸楚的不行。
默默的偏过头去，李君择似乎是想要隐藏什么，不过华藏也没有去纠结李君择现在窘迫。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华藏忽然笑了一声对李君择说道：“其实洛小落这小子还不错，挑选出来的人，也都不错。”
华藏的转移话题算是暂时的缓解了李君择的情绪，见李君择的视线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就好像是在询问自己答案一样，华藏也没有藏着掖着。
“这次增兵，那个叫黄真颜的出力不少，由他负责的地界征兵响应最多，新兵在训练的时候也最刻苦！”
笑着摇了摇头，似乎现在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还是很好笑。
李君择道：“他推荐的两个人，陈望野和黄真颜！本来以为黄真颜在搞出那摊子破落事之后，能成为柱国重臣的就只剩下了陈望野一个人，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两个人竟然颠倒互换了。”
华藏道：“黄真颜与……那位大人妻子之间的事，陛下那时还小……”
考虑了几次，但华藏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最后索性也就不再遮掩什么，直接说道：“当时陛下尚在襁褓之中，所以很多事可能并不是很清楚。”
语气停顿了一下，随后华藏说道：“诚如陛下所言，李念孺、洛小落还有李亥都是很优秀的人，但在当时，这样优秀的人更多，所以藏拙就很重要。”
李君择眼神转了转，随后也好像是猜到了什么，看向华藏问道：“大将军王的意思是，当时黄真颜故意犯事，然后被流放的？”
华藏点头道：“有了污点就容易被人攻击，而且还是德行问题……呵呵！手下的人犯了这样的事，重臣的位置自然是少了一个，还时不时的会被御史台的那帮人拿出来说教，这可比洛小落说一百句不争，要管用的多！”
仔细的斟酌了一下华藏的话，李君择咂咂嘴说道：“朕的年岁是不大，但这朝堂之上的手段……是真他娘的脏！”
华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陛下应该是看过皇室的史册了，应该知道，除去洛小落的外婆跟叶祖之间的师门之谊，无忧公主还是光孝帝仅存的唯一血脉，再加上先帝对洛小落的喜爱，当时不管是站队那一边的大臣，或者是未曾站队的大臣，都将洛小落当做第一大敌！”
对于华藏的这一番说辞，李君择没有任何反驳，毕竟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对于洛小落来说，一直都似乎是唾手可得，而且也有足够且充分的理由。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李君择苦笑着说道：“大将军王，我们还是聊一聊这个黄真颜吧！”
有些话不适合从李君择的口中说出，对此华藏也笑着表示理解。
“当时本将有些好奇，为什么黄真颜招募上来的新兵不仅训练刻苦，而且还一个个都悍不畏死？于是本将也抽空去了一趟雄州真定府，看看这个黄真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君择没有打扰华藏，知道他后面还有其他的话。
果不其然，华藏继续说道：“本将到了真定府，正遇到黄真颜在征兵，他对百姓们说：我们唐人，不喜争斗，喜欢的是种地，自给自足，但现在青冥天上的那帮混账天人不让我们种地，那我们就把他们种到土里！”
在华藏最开始重复黄真颜的话，那句“我们唐人不喜争斗”李君择就开始忍俊不禁，而等到华藏全部复述完，李君择就再也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这个黄真颜，颇有些谢大学士的风骨，若是今日之后朕还能活着回到泰安城，就凭大将军的这一番话，朕也给黄真颜一个大学士的位置。”
感慨着，然后再沉默了一会之后，李君择最终还是问出了华藏最开始想到的话。
“大将军王，你说我们今天可以活着离开吗？”
对于李君择问出这样的问题，华藏并不觉得奇怪，若是他这个年纪就看淡了生死，那华藏才会觉得奇怪。
转头看了一眼山坳中的队伍，多年的行伍经验，让华藏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这边有多少兵马。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华藏对李君择说道：“我们这里有三千兵马，还是有一定的机会将陛下安全的护送到行营当中的。”
李君择微微沉默，随后开口说道：“那如果……朕来做这个诱饵，大将军王能带走多少人，带着他们活着回去。”
华藏有些诧异的看向李君择，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李君择目光坚定，这才确定了李君择应该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沉默了好一会，华藏这才说道：“陛下切不可逞匹夫之勇，你是我盛唐的根基所在，本将拼死也会送你安全脱困的。”
李君择按着自己腰间的天子剑，缓缓说道：“都是血肉之躯，若是以朕的一条命可以换来两千将士的平安，朕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华藏收回自己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李君择。
李君择则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回视着华藏。
华藏大声笑道：“陛下，为人臣子者，自然是要为王上拼杀到最后，让陛下去做诱饵来换我们苟活的机会，这样的事情是一个军人的耻辱！”
华藏说话的声音已经引来了周边一些军士的注意，李君择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大将军王！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以朕一个人的性命，换更多将士的安全，为什么不？”
华藏道：“市井商人，走卒小贩，甚至是当朝大臣乃至于陛下，都可以做买卖，做交易！但臣是军人，这一辈子只有胜和败这两个字，绝无其他！”
李君择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不过华藏已经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李君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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