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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昨日檐下初相逢,恍然十年醉一梦

  “咚——”地一声闷响,尘土激荡,连带着那窗棂都跟着一震。

  少女一惊,蓦然转头。

  “林大哥?!”

  她正褪着身上的玉镯耳饰,在妆镜旁解着发髻。男人一身竹月色长衫,端得是一派贵气清雅。不过此时与那清雅不相称的,乃是隔着三丈远亦能闻到的酒气。

  满身的酒气。

  少女转动木轮,向着门边行去。

  林穆远醉醺醺地倚在门扉。

  那星光温柔如水,淌入少女的闺房。

  那目光亦温柔如水,流转在少女的娇颜上。

  “惠儿……你…来了。”

  他口齿不清,说出的话也令南宫惠莞尔不已。

  “林大哥,是你来了,不是惠儿来了。”

  原来林大哥是喝醉了。

  “哦……”他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地说道,“不是有句话叫,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好像还是那日在书里看到的。”

  “惠儿没法来看我,那我就来看惠儿吧!”

  林穆远靠在门边,抬头看着那一袭素衫的少女,目光痴然。

  他是有些喝醉了。

  不然,怎么觉得那素衫之上开出了点点红梅?

  “嗯…”少女掩着唇,轻轻一笑,“林大哥,这异域的经书,却被你解成这个意思啦?”

  “怎么?我说…说得不对么?我胡…胡乱说的……”他闻言,顿时有些紧张,努力想将自己那舌头捋直了说话,却是越急越说不正。

  “呵呵……”少女看着他这副模样,噗嗤一笑,“没有不对,只是林大哥这么说,倒叫惠儿有些为难……”

  “怎么….为难?”林穆远艰难地开口道,他此时思绪不清,惠儿所言,他要全神贯注地听着才能听懂一二。

  “惠儿不是不愿来看林大哥……”少女低头,羞涩地笑道,“只是上次林大哥来看我,被爹爹逮了个正着。后来爹爹就告诫惠儿,行礼之前,与林大哥还是少见为好。以免冲撞了喜气。”

  此时林穆远晕头转向,什么“爹爹”,“行礼”,“喜气”一概没听懂,这唯一听明白的便是,南宫世伯告诫了惠儿……

  “世伯他…是不是为难你?!”林穆远一惊,心中更添郁闷。

  他只是路过便来看看,谁知道之后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是啊,他这几日,不就是为了这些规矩东奔西走么?

  在镇南镖局快活惯了,也未曾跟着父亲结识江湖各路豪侠世家。如今要他亲自拜帖,将那些人的名字记下也就罢了,还要背熟来客的身份地位,为其安顿妥当,诸如来了几人,谁交情深,谁交情浅,谁要留宿长住,谁要备车备马,什么忌口,什么可口,皆要一一记下。

  他今日便是横竖记不消,心中苦闷,这才借酒消愁。作为问剑山庄的新姑爷,想去哪儿,自然没人拦着,他索性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走着走着,却一不小心走到了后山。

  又一不小心栽在了少女的房门上。

  “林大哥,你喝多啦……那是惠儿的爹爹,为难惠儿做什么……”少女忍俊不禁,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少女手指清凉,点在他额间,却是让他一个激灵,震了震身子。

  他二人,自从幼时别后,便再也没有如此亲昵过……

  最亲近的时刻,也不过是那日与她在木架边寻书,两人一高一低,气息相依,少女那沁香袭人,叫他心猿意马。

  随后,便被那闻讯而来的南宫世伯抓了个现行。

  想来,他还是对世伯有些许畏惧,即便世伯从不拿架子,也不会因他记不住宾客名姓就对他如何……

  林穆远将其解释为南宫世伯独有的霸者威仪。

  “是……惠儿…今日是喝得有些多…”他回过神来,少女还在安静看着他,叫他心中有些慌乱。

  他竟在惠儿面前失态了。

  “对不起,惠儿,我……”他面上赧然,方要说什么,少女撑起身子,俯下腰,将手指够了够。

  那玉指正点在自己的双唇上。

  清凉温润。

  带着一缕独属于她的兰香。

  “林大哥,你我就快成亲,以后就是夫妻了。”少女说着说着,俏脸染上霞姿,“夫妻一体,不许和惠儿说什么谢谢,对不起。”

  林穆远愣愣地看着少女的眼睛,盛着世间最美的星河。

  此时却觉得更醉了些。

  “知道么?”少女见对方不答,咬了咬唇,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忙不迭地点点头。

  “好。林大哥不说了!”

  少女稳了稳双腿,他察觉对方不便,当即起身扶着她的腰,为她正了正身子。

  此时倒也未有什么旖旎缱绻的念头。

  实则他已经习惯照料这行动不便的少女,只是自己却未曾注意。

  “所以林大哥怎么了,今日为什么要喝酒?”少女扬起小脸望着他。

  “我……”他顿了顿,不知从何说起,“那些宾客名字太多,我记不住……”

  酒意去了大半,那心中烦郁又升了上来。

  “林大哥是不是…后悔答应爹爹了?”

  “怎可能!”林穆远猛然摇头,急切回道,“我从未后悔过!惠儿怎么会如此想?!”

  只是他再定睛一看,少女正满眼嬉笑地望着他。

  “好啊!惠儿真坏心!竟然捉弄林大哥!”他佯怒着说道,板着脸就要挠向少女的腰际,一如他们儿时那样。

  “咯咯咯——”少女此时却是左躲右闪,也难逃那一双大掌折磨,实在是难忍痒意,于是连忙娇声求饶道,“林大哥,咯咯咯…惠儿错了……惠儿知错了!林大哥最好了…快放过惠儿吧……”

  他心神一荡——褪去重逢后的安静恬然,少女此时满面通红,虽然衣衫凌乱,却能看出几分从前的狡然灵动。

  于是借着酒意未消,他一把抱住了少女的纤腰,将下颌抵在少女的肩上。

  少女身子一颤,顿时低下头,不敢乱看。

  “林大哥……”那声调柔柔,轻喘连连。

  “惠儿……”他紧了紧手臂,“你未曾忘了我,真好。”

  少女将头埋得更低,嗔道:“林大哥说什么呢……惠儿从未敢忘….”

  “这不是…还将自己许给你了……”少女下颌快要黏在那衣襟之上,话音亦是愈来愈轻。

  原来这就是,肌肤之亲,情难自禁。

  无月之夜,星河天悬。

  星光落在这对璧人的身上。

  直到她看见了自己那双腿——

  那双腿无力地搭在椅垫之上,无知无觉。

  “林大哥。”她蓦然开口说道,“惠儿想出去走走。”

  “好。”林穆远随着她的话音,从那满溢的情意与醉意之中清醒过来。

  “惠儿想去哪里?”

  少女想了想,答道:“惠儿想去庄外看看。”

  “可以么?”

  被这样一双眼眸注视着,即便是再难的愿望,自己都会答应吧?

  林穆远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虽然此时山庄重重守卫,却也不妨碍他偷偷将少女带出来。

  少女红唇一弯,狡黠地笑道:“那林大哥在外面等等惠儿,惠儿要换一身好看的衣服。”

  “才与林大哥相配。”

  “好。”他闻言,顿时走到门外,将门带上。

  一门之隔,两人相背,少女眼中神色深深,望向了幽帘锦榻。

  在那女儿家的闺床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细看之下,那人竟浑身是血,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虽然昏迷,却能看出那人美得雌雄莫辨,惊心动魄。

  少女十分熟稔地从身后解开那为她特制的衣衫,又挑了一袭碧色罗裙,裹在身上。

  那素色锦衣被她随手一丢,落在了榻上。

  裙摆上沾着点点鲜血。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动着木轮,打开屋门,换上一副笑脸。

  “林大哥,我们走吧?”

  “嗯。”林穆远点点头,推着椅背,与她一道离去。

  那人蓦然睁开了双眼。

  烛火一抖,屋子陷入了黑暗。

  ……

  “殿下。”宫婢躬身俯首,站在执笔的少女身旁。

  满室昏暗,那少女手中细豪将落不落,却见那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圈墨迹。

  平白将那墨衫青年的俊容染上污迹。

  “什么事?”

  谢京华回过神来,静静地看着那点污渍,索性将画纸一揉,撕了个干净。

  “有客来访。”小容不卑不亢地说道。

  “哦?”谢京华挑了挑眉,将笔搭在砚台上,“让他过来。”

  “殿下……那客人…”小容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说道,“不愿来此…”

  “哼。”谢京华勾起红唇,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那他要如何?”

  “客人说……”小容嗫嚅着说道,“要在玉池……”

  话音未落,那锦衣少女自榻上起身。

  小容身子一颤,以为她又要发怒,却听她说道:“好。”

  “那本宫便去见他。”

  小容惊魂未定地跟在其后。

  越过曲折蜿蜒的回廊,那帷幔深深的行宫映入眼帘。

  青幔飞扬,温热的湿气扑面而来。

  有一硕长人影静静伫立在池边,帷幔阻隔,却看不分明。

  “阁下是……”对方不言,于是谢京华率先开口问道。

  她是主,对方是客,总归不能有失礼仪。

  “呵呵……”那人未曾转身,却是自顾自地笑了笑。

  声音沙哑难辨,却端正清俊,没有半点淫邪之气。

  “帝姬殿下,老朽应约,来送大礼。”

  “哦?什么大礼?”谢京华站在远处,也不接近他。她知道这人武功高强,若是叫他近了身,恐怕难逃一死。

  即便此时有两大高手在暗处跟着。

  “自然是,殿下心心念念的大礼。”

  那人也不消让她猜谜,话音未落,一方锦盒自帷幔中飞来,稳稳的落在谢京华的素手中。

  她将其打开,赫然是一枚玲珑剔透的玉瓶。

  其下印着一个“谢”字。

  她轻轻一笑:“这是什么?”

  “呵呵……这是殿下向宫主所求之物,殿下却不记得么?”

  “原来是这个。”谢京华了然地点了点头,“好,是笔不错的交易。”

  对方补充道:“宫主嘱咐,锦盒之下,乃是此药用法,望殿下谨慎使用,莫要辜负了宫主心意。”

  “好,替本宫谢谢你家宫主。”谢京华从善如流,拍了拍手,笑着说道。

  “来啊,赏!”

  却是从暗处出来两名老者,一人黑袍蛇杖,一人灰袍拂尘。

  一曰天冬,一曰无名。

  “赏,便不用了。”

  那人不改其形,临危莫惧。

  “殿下承诺的事,莫要忘记就好。”

  谢京华嫣然一笑:“你帮了本宫的大忙,怎么能不赏?”

  “赏你一死!”

  她话音未落,帷幔飘扬,却像是在一瞬间凝滞半空。黑色雾气与白色拂尘一道向那帷幔对面的人影袭去。

  “呵呵……殿下厚爱,老朽不敢当。”那人笑了笑,声音却像是自天际传来。

  “无名,你忘了。几十年前,这皇宫——我亦是来去自如的。”

  “你,敢,拦,我?!”

  一道剑光袭来,那右侧的灰袍老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气息颓然。

  “老东西!”天冬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这世间,能伤到皇宫第一高手的人,已然不多。

  除去已经作古的那些老家伙,不过寥寥几人。

  这一出手,显然是带上了点私怨,否则便是连天冬自己也要吃上些皮肉之苦。

  “是他。”无名抚在胸前,剑光无影,伤人无形。

  “只是剑钝了些。”

  他森然一笑。

  原来这老不死的,是躲到那魔宫之中了?亏他还自诩正派,竟也做着这昔日自己口中邪魔歪道的勾当。

  “二位前辈说得是?”谢京华狐疑地挑了挑眉。

  “呵呵呵……”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默契地选择了缄口。

  “无关殿下大业,不过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天冬阴恻恻地笑道,“殿下,此行可是得偿所愿?”

  “嗯。”谢京华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还望两位替本宫保守秘密。”

  她眼中暗色一闪而过。

  “那是自然。”两人点点头,前后离去。

  谢京华低头,看着手中锦盒与玉瓶。

  ——那人说,使用方法在那锦盒之底。

  她左右敲了敲,又摆弄一二。

  “噌”地一声,锦盒底座弹出一方小屉。

  当真是精巧别致。

  她倒是有些喜爱这类巧妙物事,就如那金丝雀笼。

  素手捻出一张字条,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些小注。

  渐渐地,她眸中阴霾密布,素手猛地一扬。

  “扑通——”

  锦盒坠入池底,永不见天日。

  字条上,墨迹晕开。

  依稀可辨“长生秘法,辅以合欢……”几个字。

  不过很快,青墨就无声地消逝在暗流之中。

  雾气氤氲,又是“扑通”一声,少女和衣倒下,任凭自己坠入玉池。

  不知是浮沫还是泪水,在这暖意盎然的池水中消散而去。

  只有那碧玉瓶,静静立在池边,泛起幽幽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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