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新镇迎来了又一次的降雪。
窗外雪花飞舞，簌簌飘落，不到半天的功夫，已经是天地苍茫，一片银装素裹，而镇政部门挂起的红灯笼则成了这场大雪中的唯一点缀，看起来分外妖娆。
许哲昨天晚上接受了很多人的敬酒，即使是酒量超好的他也觉得很疲惫，于是裹紧了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成俊人则直接从单身宿舍搬到许哲家，他决定这个过年都要赖着李秀英，因为他连下水煮饺子都懒。
不过上午就已经有人开始来拜年了。
马正信、翠花婶、老李头、孩子们的父母亲，不管是不是家有余财，来的时候都会带些礼物过来，有些人是单纯来拜年的，有些人则是想跟许哲谈新年后的业务，有些人是来找工作的，许哲一家就住在宿舍里，根本都坐不开，但就算是敞开了门站在走廊，他们也觉得乐意。
对于想在新镇找一份工作的，许哲表示欢迎，新镇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就算他们在新镇摆摊卖个煎饼果子，也可以为新镇做出贡献。
至于像翠花婶、老李头这样的老村民，许哲都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了位置，他们也只是单纯来拜年的而已，马正信要跟他谈的事情则不方便在别人面前说，他们约定好了正月初三再找时间聊，马正信就先离开了。
没多久，许哲手机响起，黄鑫鹏在话筒那边说道：”记者开始过来了。”
“嗯，把安保队那些人派出去，依计划行事。”
交代完之后，许哲借口有事情要去物流中心逃出门，跟成俊人一起开着车到街口蹲着。
“我上次就想问，你把擅长诈骗的安保队派过来干嘛?”
“圈钱啊。”许哲漫不经心的道。
成俊人吓了一跳：”你是准备把物流园搞成电信园?”
许哲撇了撇嘴：”哪有这么夸张，我只是想多宣传一下这个物流中心的作用而已。”
正说话之间，对面来了一群人，有些拿着麦克风，有些拿着摄影器材，一看就知道是记者。
这群人一进来就开始散开在新镇的各处探访。
“您好，我是环球日报的记者，我想采访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记者站在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民面前，那个农民畏畏缩缩的看了记者和摄像机一眼：”采，采访我?”
“是，我想请问一下，今天是大年初一，您怎么不在家里过年，而是跑来新镇这边?”
“我，我是来送货的。”
“送货?大年初一?”
农民点点头：”俺种的菜之前卖不出去，都烂光了，后来俺听同村的说这里有人收菜，多少都收，价格还公道，俺就来试试。”
记者好奇地问：”结果如何?”
农民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卖光了，老板拿现金给俺，俺可以回去过年了。”
“那么现在是过年，您又着急卖，价格还好吗?”
“可以的咧，之前来俺地里收萝卜，都是3毛一斤，这里直接给3毛5，还不带讲价的，俺不跟你说了，俺要回去整整，这两天他们就过来收货了。”
“啊，好的，新年快乐老伯。”
记者朝老农民挥了挥手，老农民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随即在镜头前拉了拉自己身上破旧打满补丁的外套，晃晃悠悠的走远了。
躲在车上的许哲看记者又去找下一个目标了，从车子的前置盒中拿出一只无线电出来：”老罗，刚刚表现还不错，等等你绕到镇南那边去，那边有几个京都报的记者，你去碰一下他们。”
无线电滋滋滋了几声，然后一个方言腔很重的男子声音响起：”收到。”
成俊人抠了抠鼻子望向许哲，许哲耸了耸肩。
“宣传而已，宣传，真的不是诈骗。”
环球报的记者离开后不久，又有一队拿着摄像机的记者走过，这时，一对穿着破烂棉袄，脸上脏兮兮的祖孙，慢吞吞的推着一台放满行李的三轮车，从街尾走了过来。
记者原本以为他们是新镇的居民，上前询问之后才知道他们是从别的村过来的，听说新镇这边正在招募新居民，不但可以免费入学，还可以分房子住，祖孙俩之前都在山上帮人打零工，之前都还过得下去，现在小孙子到了上学的年纪，祖父没办法，只好下山来试一试，看看新镇是不是真的这么好。
说着，老人露出一个憨厚质朴的笑容：”刚刚俺跟镇长说了，镇长说今天就可以给咱们办手续了，还有饭吃。”
记者也为老人开心：”那就恭喜您了。”
“谢谢，谢谢，新年快乐啊。”
老人牵起孙儿的手，缓缓的推着车离开了。
摄影师在后台扛着摄影机拍着这对祖孙在雪中踽踽独行的背影。
“孩子哪来的?”成俊人好奇的问道。
“牛强的邻居，他的梦想就是考上北戏后可以演偶像剧跟女明星亲亲，所以这次让他先练习一下。”
成俊人：”……这孩子才几岁?现在的孩子会不会太早熟?现在就想亲亲?”
许哲拍拍他的肩：”放心，等他真的上了北戏，他就会长大。”
“他就知道纯爱的重要性?”
“……不，到时候他就不只想亲亲而已了。”
……
许哲跟马正信最后出面招待了这些大年初一还跑出来采访新闻的记者。
大年初一特地过来，红包肯定是要给的，许哲交代黄鑫鹏私下去塞，每人厚厚的一个，从摄影师到记者都有。
面对各家记者的一连串提问，马正信承认道：”我们现在的确是缺工缺人，所以我们南环山新镇欢迎各方人才来到我们镇工作和居住，只要成为南环山新镇的居民，我们除了解决吃住和医疗问题之外，我们也会提供中小学免费上学的机会给适龄儿童。”
“另外，我们的确在收农产品，周边县市、各村镇，只要没有质量问题，我们都会以高于市场收购价的价格收购。”
记者诧异地询问：”周边都收?海底捞就算开100家店，也消耗不了这些农产品吧?”
马正信道：”我们预计在近期之内，就会跟红星合作助农计划。”
“例如去年玉米丰收，但价格行情不好，光我们南环山的农户就有一千多户种玉米，耕种面积在两万七千多亩，在田里烂掉的玉米就有两万多吨，多数农民血本无归，只能靠zf输血救济。”
马正信的表情十分严肃：”但是在沿海各大生鲜超市内，黄玉米可以卖到3.5元一根，我同意大家都要赚钱，但我更希望大家能给我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一条活路，他们作着最辛苦的活，赚着最少的钱。”
镁光灯不断的闪烁着，许哲悄悄的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走到外头，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许哲拿了支烟点上。
成俊人走了过来。
“做这些，你不怕得罪人?”
许哲吸了口烟，缓缓从鼻子里喷出两条淡淡的白雾。
“国内的城市供应链，有40%掌握在黑石资本控股的几家大物流公司手上，大龙崁之前掐住我们喉咙，也是因为黑石手上掌握了足够强的供应链。”
“我们做不了物流，要花太多钱，打不赢。”
成俊人张了张嘴：”所以你的助农计划，是要打破黑石的供应链制衡?”
“哪有可能。”
许哲笑道：”这些物流公司在国内的关系盘根错节，哪是我这种小打小闹的助农计划能突破的?你当人家飞机跟几万辆物流车是白买的吗?”
“那妳做这些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我在引起zf的注意。”
成俊人很聪明，一下就明白了。
出身黑道的人，最清楚黑白合作的好处，就像无间道，为什么要安插卧底到局里，甚至扶持自己人到高位?就是因为唯有公权力站在你这边，你就不畏惧任何商业威胁。
大龙崁很快就不会是海底捞的对手了，但黑石在这场仗上亏了这么多钱，人家会不会就此认输撤退，没有人知道。
而许哲现在在做的，就是利用助农计划跟物流中心，真正的把海底捞跟溪南省绑在一起。
所以许哲用尽心机在大年初一导演了这场戏，就是要透过媒体让全国人民看到，红星是有良心的本土企业，而且站在弱势群体的这边。
只要这个基调定下，那么加上zf的支持，红星这只初生的小老虎，也许就有机会跟黑石这样的资本大鳄扳扳手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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