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移植手术是非常庞大的工程，手术开始前，参与这项手术的几个科室都有非常多术前工作要准备，所以几乎是许哲拿到那颗心脏的数据的那一秒开始，半个市一院就忙碌了起来。
家属付完钱之后，能做的，只剩下等待。
……
“阿爷跟婆婆认识的时候，阿爷22岁，婆婆只有16岁。”
“阿爷之前跟我说过，他以前是因为战乱流浪到村里头的，外地人到苗人的村里是会受到歧视的，阿爷在村里干活的时候，他的活最多，但又天天都吃不饱，都快饿死了，于是他就花言巧语的骗了村里头一个最漂亮的小姑娘，每天晚上偷偷给他送吃的，送来送去，小姑娘就跟他好上了，因为这件事，外曾祖还差点打断了婆婆的腿。”
“后来，阿爷去参军了，婆婆就在村子里等啊等的，等了好久好久阿爷都没回来，村里人都跟婆婆说阿爷应该是死在外头了，可是婆婆不相信。婆婆就这样等了阿爷五年，终于等到阿爷回来了。”
“阿爷回来之后，婆婆就想跟阿爷结婚，不过阿爷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他每天都只能吃一顿玉米糊糊过日子，阿爷让婆婆先回家，说现在还养不活她，婆婆说她不走了，捡垃圾吃野菜也跟着你。”
韩诗怡和许哲两人隔着玻璃，看着icu里紧闭双眼，嘴里插着呼吸机的韩爷爷。穿着紫色无菌服的韩奶奶在一旁紧紧握着韩爷爷粗糙干枯的手掌，嘴里喃喃念叨着。
“会好的。”
许哲把韩诗怡的小脸转向自己，用大拇指的指腹擦去她柔嫩小脸上的泪水：”放心，有我呢。”
“我，我是不是很麻烦?”
韩诗怡抽抽噎噎问道。
“我，我们家老是要麻烦你……而，而且你每次都要花好多钱……”
我，我很害怕。
你看到她的时候总是笑着，而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这样下去，我会不会……被你讨厌啊……
用力擦掉眼眶中的泪水，但没想到眼泪越擦越多，她想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但却又软弱的想要多停留在他的身旁多一会。
“不会唷。”
就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许哲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上次不是说好了嘛，之后妳要打工还债的，现在就当是妳跟我借的，这辈子妳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还给我，不急。”
好神奇。
就像小时候贪玩，在外头跌倒了，膝盖很疼，所以就赤脚的站在夏天的水泥马路上嚎啕大哭。
然后温柔的父亲看到她哭着回来了，就会笑着抱起她，把她放在小凳子上，轻轻地对着膝盖上的伤口吹气。
然后那股气就好像真的有股神奇的魔力一样，吹到伤口上，伤口就不痛痛了。
就像他的手一样。
“不哭了吧?”
他微笑着，温柔地看着她。
“嗯!!”
她微笑着，泪花闪闪的点了点头。
“许先生……许先生……”
这时，赵婶慌慌张张的声音传过来。
许哲和韩诗怡转头看去，赵婶居然从消防通道的楼梯上气不接下气的爬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道：”送……送心脏的人来了，但是被一群人挡在大厅里不让进，您快去看看吧。”
……
……
此时，市一院的大厅中，一个手上提着器官静态冷藏箱的宋陉，正被四个腰粗膀圆的男人团团围着。
这四个男人满脸横肉，肆无忌惮的在医院大厅里抽着烟大声喧哗，四周原本在排队办事的群众不时发出不满的议论声，但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就连原本应该坐在大厅里的医院保安，此时也不见踪影。
“请你们让开，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
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青年有些狼狈地扶正自己刚刚被推歪的眼镜，虽然他吓得浑身发抖，但他还是紧紧抱着手中那个巨大的白色箱子，深怕里头珍贵的捐赠器官被这些粗鲁的家伙给弄坏了。
“宋陉!你他妈的不要给脸不要脸，我说过这颗心脏是我们凌海医疗先拿到的，就算我们找到的患者死了，这颗心脏后续也应该是由我们公司处理，怎么可以随便让家属转卖?”
为首那个彪形大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操着一口滇省当地口音的普通话，态度蛮横。
宋陉激动道：”赵德，这颗心脏你们原本就是胁迫捐赠者家属把所有权转让给你们的，你们凌海连摘除器官跟保存器官的能力都没有……”
话还没说完，赵德一巴掌挥过去，正中宋陉的左脸。
一声痛呼，宋陉脸上的眼镜飞了出去，只是他即使摔倒了，怀里也还不忘紧紧抱住冷藏箱，深怕箱子掉在地上，碰坏了里头的心脏。
看到宋陉被打，围观的群众发出惊呼声。
“打人了!报警啊!医院的保安呢?”
“保安哪敢出来!这几个是来医院医闹的常客，而且手下黑着呢，之前好几个保安下班之后被他们套麻袋带到小巷里下黑手，市一院上一任保安科科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而且据说之前这边有个外科的科室主任不愿意用他们公司的药，他们就把那个主任做手术的手给打折了……”
“这么嚣张?警察不管的吗?”
“怎么管?凌海医疗老板孙凌的爸爸孙安彬是滇阳建设集团主席，在滇阳黑白两道几乎可以只手遮天，谁敢管?”
“……”
赵德朝宋陉伸出手：”自己把箱子交出来，别让我再动手了，这边人多，把你打死了不好交代。”
宋陉擦了擦鼻子中流出的鼻血，咬着牙道：”赵德，患者还在楼上等着开刀!!”
赵德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我又没说不给他你紧张什么?只是价格还没谈好而已，谈好了我自然会把心脏给他。”
宋陉怒道：”家属的补偿费人家已经付了!”
赵德桀桀笑道：”那是他的事，我们公司的过手费跟兄弟辛苦的茶水费还没付啊。”
“这样啊，听起来挺公道的，所以你准备收我多少钱?”
人群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赵德朝声音来处看去，被他视线盯到的人都低下头，不敢直接接触他凶狠的视线。
人群如摩西分红海般的朝两边退开，一个双手插在羽绒服外套口袋哩，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站着三七步，看着他微笑道：”心脏是我买的，怎样，你准备跟我收多少钱?”
“正主啊?那就好办了。”
赵德一脚踏住宋陉手中的冷藏箱，笑道：”您看，您要的心脏给您准时准点的送到了，兄弟们出了不少力，于情于理，都应该收点茶水费，这不过分吧?”
许哲点了点头：”不过份啊，挺合理的。”
他拿出钱夹，从里头掏出了30张红色钞票，伸手递给赵德：”这些钱拿去请兄弟们喝点茶按个脚什么的，辛苦众家兄弟了。”
赵德一扬手打掉了许哲手中的钞票，冷笑道：”打发叫花子呢，就这点钱，买瓶水都不够，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许哲看着钞票散落在地板上，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赵德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个腰粗膀圆的壮汉就狞笑着朝他走过来，伸手要去抓许哲头发。
许哲双手插在口袋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妈的，离开魔都的好处，终于有人敢跟我动手了。”
许哲伸出手拉住那个壮汉的手腕，随手一扯一甩，那个体重将近两百来斤的大汉，腾云驾雾一般的飞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巨响，重重的被许哲摔到地上。
壮汉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这一下给摔出来了，凶狠的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后变得惨白，巨大的痛楚让他在地板上不由自主的蠕动着身体，嘴里发出痛苦的惨叫。
其余两名原本在旁等着看好戏的大汉脸上挂着的笑容都僵住了，就连赵德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许哲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走到桶装饮水机旁，伸手把水桶拿了下来，然后走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大汉身旁，一脚踏上那个大汉的胸口。
“呃啊……”
壮汉被这一脚踏的双目圆瞪，只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被这一脚踏空了，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
许哲单手提着水桶，面无表情的把桶口塞进那个大汉的嘴巴，手一放，水桶里的水疯狂地从瓶口涌进壮汉的嘴巴、鼻子、眼睛、耳朵里。
壮汉开始剧烈的呛咳起来。
许哲倒了半桶水，然后将剩下的半桶水随手丢到一旁。
壮汉呼吸微弱地躺在水里，鼻孔和嘴巴不断的冒出水来。
许哲抬起头，淡淡地看了赵德一眼。
“我请他喝水，不过你兄弟好像喝不下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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