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何罪？”这一不审、二不判，直接就下重手铐人的动作太吓人了，王伦等人都本能地大喊。
不是说要放人么？这一点都不像啊！
“你等犯了弥天的大罪，尚且在此装疯卖傻，少时便知端的！”那些公人也不啰嗦，看他们如将死的鱼肉一般，手下却没有半分减慢。
几兄弟都面面相觑，浑不知生了何种变故。
直到晚间，从狱卒口中得知，他们已经被确定为蔡九知府遇刺案的凶手，开封府新任府尹已报经提刑司同意，上书徽宗皇帝钦判。
最得力的当朝蔡太师孩儿遇刺，既然抓到凶手，于情于理，那宣判自然宜早不宜迟。后面就是履行程序的问题：不说此案波及朝廷要员，又是开封府的业绩，且春节在即，皇帝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岂会在这一件小事上纠着不放？
于是晚间便有了准信：王伦一伙人被押入死牢，等待秋后问斩。
刺杀当朝官员，是逢宥不赦的重罪，经御批之后已经无可挽回了。
这一回，大宋帝国的效率相当地高，一天的时间此案已定谳，正赶上封印的尾巴。
只苦了王伦兄弟，尤其阮小七最为激动：
“稀里糊涂便让爷等吃了死罪官司，小七早知道恨不能在外面搠死他几个贪官污吏！也不知道是哪位好汉刺杀了姓蔡的那个鸟知府，爷却冒了他的功劳成了名！”
朱贵也冤得很：“连审都不用审了，直接便把我等兄弟强作歹人，这赵宋还有天理么！”
当然，王伦觉得他的报怨有些欠讲究：作为梁山贼寇，强不强的都是歹人，只是差别在于有没有干这件惊天动地的事而已。
从自己窝藏小娘子的行为看，也不算诬陷，只是怎么都没有逃过这一劫，有些认命了。
朱富晚间没有来，可能是死囚牢里很难进，或者因为刚刚定案，看守一时很紧吧。刚刚接受饱饭热菜的肚子很难应付这种变化，在坏消息的加持下，让人倍感煎熬。
第二天是元日，国人一年一度最开心的春节到了，外面欢天喜地鞭炮齐鸣，牢里却昏天暗地冤气扑鼻。
朱富肯定指望不上了，张教头也一样。哪怕传个消息到梁山，留在山上的兄弟们也无计可施。
像水浒书中写的那样千里迢迢到江州劫法场？那是扯蛋了。不说那么多人过州越县的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现在梁山能打的就林冲一个人，能拉出上阵的不过几百个喽罗。
其他的都是凑数的：头领杜迁、宋万不济事，阮小二、阮小五功夫在水上。
靠他们到东京劫牢？能不能出的了济州地界都是问题。济州府下辖四县，光郓城县就有两个了不得的都头朱仝、雷横，因为顾忌他们，梁山一伙人从来没敢打此县的主意。
还好的消息是古人一般都是秋后问斩，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供王伦写回忆录。
除非有奇迹发生，王伦恐怕便成为穿越人士中最悲摧的那个，出身未捷身先死，而且同样死得很憋屈。
你没事跑东京干什么呢？
王伦有时在自怨自艾，有时又慨叹一身本领还没来得及发挥，加上牢里潮湿冰冷又有些饿，弄得昨夜一夜都没有睡好，天亮之际才昏沉着胡乱睡下。
然后昏昏沉沉间被饿醒。
以他这两天亲身的体会知道，宋朝的监狱可是牢牢执行两餐制度的，所谓“朝九晚五”。
这里说的“朝九晚五”，可不是上午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而是上午九点吃早饭，下午五点吃晚饭。当然，古人计时不说“九点”和“五点”，而是说“朝时”和“晡时”。相应地，古人把早饭和晚饭叫作“朝食”和“晡食”。
过去大将军领兵打仗，喜欢撂一句狠话：“灭此朝食！”意思便是等我们消灭了敌人再吃早饭！
可见古代当兵也是很可怜的，要空着肚子去打仗，胜利了才能回来吃饭。
自然，若是败了，饭也不需要吃了。
王伦揉揉发沉的眼袋，正想着如何捱到饭点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道：“官人受苦了！”
我这是幻觉么？怎么好像是小娘子的声音？
不可能，这种地方，她一个女人家更不可能来。
但是鼻边传来淡淡的香气，在这个充斥着污秽混和着无数种味道的牢房里，却不吝一针强心剂，让王伦的大脑急速地运转起来。
真的是她！
一念甫及，强睁开双眼，面前一个村姑装束、全身上下荆钗布裙却丝毫不减其娇艳面容的女子，却不是小娘子是谁？
当下睡意全无，浑身一激灵：“你怎么来了？”
小娘子悲悲切切地道：“奴家昨晚知道官人入了大狱，遍寻门路不得。官人何能做了这等杀头的大案？只是奴家再不信，有开封府的文案在此，官人这冤屈，却不知向何人诉说！”
一边哭啼，一边把眼睛藏在袖里不住地向四下里打量，还不忘抽空向王伦使眼色。
王伦再是迟钝，也知道此时绝不是她向自己抛媚眼的时候，一定有妖蛾子。看了旁边，是贾牌头和一个牢子虎视眈眈看着呢。
难为小娘子的演技了，不是专业出身却还像那么回事，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不是他说的，《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说的。
“小娘子，且不要哭诉，有话快说，待会管营来了不是耍处！”贾牌头很体恤地道。
“你们这些贼头，磨磨唧唧还不吃饭，难道要老爷服侍？”那个牢子却没这么好的脾气，当然他是对阮小七等人的。
王伦明白了，这两个人肯定是得了什么好处。当然，估计这也是宋朝监狱常态，不如此，牢子们到哪里捞好处去？不过两人一唱一和倒也配合得极为默契，显然是轻车熟路不止一回。
那小娘子继续哭哭啼啼道：“天可怜见！今日元日，奴家打来一桶饭菜，让官人吃饱了，也算草草过了一个囫囵年！这顿吃完，却不知道何时再能够再送官人一回饭！”
她一厢絮絮地说，一厢把桶上菜肴一样样端出来，最后把桶倾倒了盛底下装的饭。
小娘子甚至还带了一瓶屠苏酒，招呼阮小七等人聚拢来。
阮小七等人早已饥肠漉漉，不过在聚拢过来时，意外发现桶底绑着的几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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