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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山吊古篇 第三十一章:雾中歌

  悲哭林边缘,我们四人作最后的修整,稍后将会一口气穿过林子,中途不能停留。

  离得远时看这里,是茫茫一片雾海,让人有种错觉:树林里是不是藏了个老烟枪,搅得到处乌烟瘴气。

  而离近后再看林中雾气,原来不过是淡淡的一层,如同孩子们爱吃的棉花糖,还是被展开拉薄的那种,能见度起码有五六米的样子,不像有多大杀伤力。

  经过一番商议,大家采用了我的办法,取出一段绳索,将四人连在一起,防止走失。

  一开始想着这办法很妙,可真正做起来就知道有傻了。

  我们完全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但凡有人中途快了或者慢了,其他人都要遭殃的。

  走进林子,虽能瞧见四周低矮的植物,但它们表面都被雾气包裹,若隐若现。

  刚开始走还没什么感觉,可一旦时间长了,绿色和白色相互交替,通过眼睛传输给大脑,大脑再进行分析破译,就会有种错觉。两种颜色像是在跳舞,或相互转换和你玩躲猫猫,根本分不清谁真谁假。

  有时候明明看着眼前是棵树,可等走近了,想扶着它喘口气时,手上竟然一空,树,就在你眼前消失了。

  而有时明明是一片开阔地,你大着胆子往前走,竟然会和一棵树撞在一起,仿佛它是忽然出现,从地里冒出来的,就为了阻挡你一样,让人抓狂。

  “药方,这里好讨厌,我想离开。药方!”

  “闭嘴!别鬼叫鬼叫的,这里本身就邪乎,你能不能别徒增大家的紧张!”

  “喂,又是谁掉队了?你们当我是牛啊!我一会拉一个,一会拉一个的,有完没完!”

  “臭和尚,你那么壮,拉拉我们怎么啦?我还是个孩子,步距能和你们一样嘛!”

  “那要看人啦!你看当年土行孙那么矮,只要铆足干劲,不照样追上邓婵玉。你步子小怎么了,不能发扬一下艰苦奋斗的精神,小短腿甩起来嘛!”

  这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俩货吵起来没完,最后闹得厉害了,小花甚至像个壁虎一样,顺和尚大腿爬到肩头,那真是张嘴就咬啊!得亏和尚练过,否则非惨叫出来不可。

  不过也因为他俩这一通闹腾,让本来紧张的气氛放松了不少,甚至时不时还能传出笑声,算是打破了悲哭林的魔咒。

  然而笑着笑着,我就发现了不对。自从进入这林子,汤一局始终就没讲过话,脸上更是冷到怕人,不见一丝表情变化。

  一路走来,他隔一段就用随身小刀在上面划一下,我知道那是在做标记。

  可这会再瞧他,汤一局的脸色竟变得十分难看,呆呆地望着一棵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状我赶紧过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看看我,汤一局手指那棵树的树干,就见上面被人用刀划出了一个三角形的标志。

  “哦,这不是你留下的么?怎么了?”

  汤一局摇摇头,挥刀在上面画了几下,然后给我看。我发现那竟然是上下叠起来的三道,而非一个三角形。

  “什么意思?那三角形不是你弄得?”

  他点点头,随即又指着三角形,低声说:“你看,表面已经出现了寄生生物,它在这有段时间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汤一局紧张的原因。

  我笑着拍了拍他,解释说这可能是李家寨的村民,过来探险时留下的。出发前和尚不是找他们打听了么,村里偶尔会有胆子大的摸进来,想必也是怕迷路留的,不用太担心。

  谁知汤一局马上反驳道:“村民是这么说过,但他们还说就算是胆大的,也只敢在林子边缘徘徊,从没往深处来过。要知道咱们已经进来好久了,远远超过了村民能到达的极限。”

  我终于明白汤一局的顾虑了,心里也是猛地一揪。

  林子深处,有一定年头的印记,这只能说明不久前有人来过这里,那会不会是二黄淀的人呢?

  既然汤一局提醒了,我赶紧将事情告知和尚与小花,让他们俩尽可能保持安静跟上队伍,我们要加速了。

  由于小花有硬伤,汤一局主动将人背起,我们四个看准方向开始加速,一口气就跑了近半小时。

  忽然,汤一局挥手,我与和尚见了赶紧停下,发现他又指着旁边的一棵树,示意我们去看。

  树干上再次出现了标记,而这次是个六芒星,在这棵树旁边的一棵树上,有几条波浪纹。继续往前我们发现,几乎所有的树上都有图案,而且各不相同。

  “哎呦喂,怎么着,这里以前开过画展呐!”和尚说。

  “这还不算。你们有没有注意,咱们才进林子的时候,时不时还能听见鸟叫,会有风声,可现在好像什么都没了。”小花提醒道。

  于是我赶紧侧耳听了听,又在手指上沾些唾沫感受风向,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先前我和汤一局在踏进新蔡县山中老楼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那是由孤梦的花香所造成的幻觉。而这次一路过来,我可没见到孤梦花,更没闻到类似香味,应该不是着了道的原因。

  薄雾。薄雾?

  “咦,不对啊!你们快看,这雾气什么时候转浓啦!”

  就在我提醒大家后,仅仅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刚才还有五六米的能见度,很快就缩短到了不足一米,我们相互之间甚至都只能瞧见朦朦胧胧的一条影子。

  “喂,这下怎么办哪?大聪明,你倒是说句话啊!”

  “汤一局,小花和你在一起吗?”

  “嗯,我们在一起!”

  “喂,和尚,你在前面开路吧!我们跟在你后面,这种情况下更不敢多待,咱们越快离开越好。”

  “大聪明,这时候不是应该抱团前行吗?让我一个人开道,当我是推土机啊!”

  “屁话!抱团?你试试那样还能不能走!好了,废话少说,这雾又浓了几分,虽然不是瘴气,咱们依然要小心点。这样吧,大家一起喊号子,起码知道其他人在附近,也容易控制速度。”

  “喊号子?就是‘大爷来玩啊’那种?”

  “我去你娘的!别拿你的嗜好出来现眼行不行?我说的是‘一二一’,容易控制脚步和速度的号子。咦,不对!和尚,刚才那话你说的挺顺溜啊,你不是佛门中人吗?”

  我们搅缠了好一会儿,最终敲定,由和尚开路,我在正中,汤一局和小花垫后这样的顺序,并一起喊号子往前行进。既方便照顾彼此,又能随时得知大家的位置,简直一举两得。

  “一二一!一二一!”

  和尚嗓门嘹亮个子又高,在前面如同是个火车头,虽看不清,但总有个模糊的阴影摆着,也算是让人心生安慰。

  我背后这组,由小花负责喊号子。女孩子的嗓音穿透力强,这是很好的选择。

  就这样我们一路喊着号子前行,似乎没再遇上什么麻烦。

  又跑了一会,按照我估算的时间和距离,大概离出去不远了,心里正暗自窃喜呢,忽然脚下一绊,好悬没被撂个人仰马翻。

  我以为那是地上冒出的树根,心说该死的和尚,怎么也不提醒一声。可马上意识到两人身高差别太大,步距也不同,兴许人家一下就迈过去了,我被绊倒那是实力有限。

  于是苦笑一下后,专门大声提醒后面的汤一局小心脚下,跟着去听和尚的号子喊到哪儿了。

  谁知这不听还好,一听我就是一愣,刚才那嘹亮清晰的号子,竟然停了!再听,的确没有,于是我赶紧大叫,询问和尚怎么啦。

  可是喊了几遍,前方始终是一片寂静,似乎除了我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诶,不对!汤一局他们的声音怎么也没了?

  “汤一局!小花!你们怎么啦?”

  情况几乎与和尚的一样,无论我怎么呼喊,始终都没有回应。

  我草!似乎不妙啊!

  于是我赶紧拉住腰间的绳子,往怀里收。没过一会儿,汤一局这头竟然空空如也,而和尚这头出现在我脚下。原来刚才绊了我的东西,就是这绳子!

  老天爷啊!这是怎么啦?刚才还在的三个人,怎么转眼消失了?

  “喂!可不兴开这种没高低的玩笑啊!告诉你们说,我胆子小,一会吓尿了,你们的裤子要借给我穿的。汤一局!和尚!花姐!!”

  仍没有回应。我曾试图往回走,可走了起码快二十几步,不见汤一局和小花的踪影,就连他们的随身物品也没瞧见。

  奇怪!如果说遇上什么情况,我怎么会没感觉?绳子明明是被解开的,除了他们自己,还会有谁接近绳子呢?试问如果中途有个闯入者,想从汤一局与和尚身上解绳子,还不被发现,那只有……

  再不敢往下想了。

  此时我孤立无援,又面对四面八方的白雾,就算想找棵树作伴都不行,因为无论怎么跑,双手来回摸索,那原本就在身旁,本该十分茂密的林子,竟像是一起消失了一样。

  周围似乎出现了奇怪的动静,一种莫名的恐惧席卷全身,完全无法靠自我调整去抑制。

  这就像著名的滴水实验说的,当人被蒙上双眼,仅靠听觉判断周围情况,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滴水声对你来说,就好像是世界末日。

  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声何时到来,何时结束,在你的脑中,时间、空间和一切基础概念似乎全部崩盘,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嘀嗒、嘀嗒的响声被不断放大。

  最终,大脑会自行判断将自己终结,一个活人能被吓得精神失常,甚至进入到脑死的状态。

  我现在就在经历这可怕的过程。周围看似有雾,实则视觉已经失效。而后因为心里压力过大,会导致神经紊乱,嗅觉、味觉和触觉也会暂时关闭,最终只留下听觉在孤独地支撑着,直到沉底崩溃为止。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忽然感觉那声音开始清晰起来,似乎不远处正有人讲话。

  我很快便认出那是一个人在哼唱着什么。而唱歌的,似乎还是个女的!

  究竟是谁?是不是小花?她在以这种方式寻找伙伴们么?

  咦,不对!那声音低沉,绝不是小花,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但年龄也绝不是很大。究竟是谁呢?

  悲哭林,难道这就是那所谓的林中悲哭者?

  反正横竖是出不去了,伙伴们也莫名丢失,既然如此,就让老子会会你。

  我倒是要看看,这装神弄鬼的玩意,到底是哪路的野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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