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江语晨的提议，赵江所思考最多的问题，其实是自己究竟有没有背叛赵家的权利。
理智告诉他，赵家所行之事皆为不义，就算此番能熬过协会和防卫军的封锁，日后也早晚有一天会覆灭在自己的欲望之中——包括自己，这个享用了赵家所给予的所有资源的赵家子弟。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自己似乎应该背叛赵家，供出所有的一切，让赵家的阴谋早早覆灭，至少，不会再引起三年前的灾乱。
可从情理上来讲，自己确实是被赵家养大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在享受着远超同龄人的优渥资源，只是不算在修行内的吃喝玩乐的零花钱，都是普通人家一年修炼的费用。
这种情况下，自己真的有资格背叛赵家吗...
赵江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最后坐在躺椅上，抬头看向挂在夜幕下微微带着血色的月亮。
今天晚宴的时候，听到父亲和家主赵青山谈起洛秋的事，现在洛秋好像已经彻底沦为了什么恶根，被世界之眼圈养在秘境禁地之中。
为此，父亲和家主还特地痛饮了几杯，似乎是在庆祝洛秋这个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的人终于落入地狱，成了邪灵师手中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实验品。
但赵江想到的，却是那天即将出秘境时洛秋突然对自己下杀手时的决绝。
赵江不是一个蠢人，时至今日他当然也明白洛秋当时所做究竟为何——以自己为代价，为整个三水市寻得一丝破局的机会。
对此赵江很难理解，但对于洛秋，赵江此时心中唯有敬佩。
因为面对类似的难题，洛秋的果断已经远超自己。
“我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啊...”赵江苦笑着摇摇头，看向手机。
那是一条三天前江语晨发给自己的短信，她已经想好了，现在再等自己做出决定。
距离下一次闭关日期已经不远了，赵江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再进入一次那种地方，赵家套在自己身上的血缘烙印也就会越发牢固，自己就再无挣脱的可能了。
“为什么...我偏偏就是赵家人呢。”
就算不能和洛秋一样是军伍家庭出身，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干干净净，那也比现在要好。
“少爷。”佣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间到了，该休息了。”
“嗯，你先下去吧。”赵江淡淡地说道。
“对了，老爷让我吩咐您，下一次闭关要提前一天。”
晃动着的躺椅微微一顿，再次晃动起来时便只有赵江冷漠的回应。
...现在看来，不管是选择哪一个，自己都难逃一死了。
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赵江睁开双眼，看着天上那轮微微带着血色的月亮。
那不是月亮的本色，而是自己的双眼在血精的影响下，不管看什么都会带上一层暗红。
......
墟云秘境，恶念血海之中。
一股灵力突然从血海中心扩散开来，推着血海微波向岸边拍去，空气中飘荡的血腥气息似乎瞬间浓郁了许多。
“突破了...”云鸦看着恶念血海的中心喃喃自语地嘀咕道。
恶念血海中的洛秋，突破到了中级驭灵师。
他猛地扑棱了一下翅膀，八颗红眼珠子渐渐被震惊所取代：“不是...他怎么还能突破？”
恶念入体，身化恶根，这种情况下他就只是承载恶念的载具，灵海之中的灵力全被恶念替代，怎么可能还有余力突破？！
甚至就连陈学志也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常，他的身影从阴影中蠕动着浮现，来到云鸦身边，面色凝重的看向血海。
“你这次又失败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学志咬着牙回道，“恶念已经扎根心中，他进入血海时的景象你也看见了！恶念都在向他汇聚，我不可能失败！”
“...不行，我要去中心看看封印，我要看看恶念形成的封印是不是在削弱！”
陈学志说着，目光之中闪过一抹狠厉。
“以你的实力，去了恶念中心怕也就回不来了。”洛怅的声音随风吹来，陈学志闻言一愣，等回过神来时洛怅已是凌空站在他们身侧。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等他突然报废了再做应对吧？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慌什么，我去看看不就行了？”洛怅说着，瞥了陈学志一眼。
“...那就拜托洛怅前辈，代我查看了。”陈学志连忙恭敬说道，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挪向血海的方向，满是焦急神色。
“等着。”洛怅话音未落便踏风而去，身形一闪，倏忽间便已是出现在血海中心之上。
刚一到此，身为超凡的洛怅也是身形一晃，似乎就要落入那血池之中，他连忙守住心神，看向脚下血海的目光也是愈发凝重。
不愧是恶念血海，饶是他身为超凡，来到此处也差点被恶念侵袭...
能在这里活动而安然无恙的，除了传说怕是也只有化为恶根的疯子了。
“千风牢锁，守御八方。”
洛怅手掐守御印，为自己立下重重防护与禁制，才敢踩着风涡向下飘去。
“恶念确实比之前少了许多，由此而生的封印也在不断脆化，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三个月左右就可以用人力破开这里的封印了。”
“不过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恶念盘踞还能突破...难不成这恶念也能发挥和灵力一样的效用？”
“嗯...突破后也只是中级驭灵师，虽然有血池压制，倒也不是不能试一试他的实力...”
洛怅心中主意打定，直接向着洛秋所在的中心区域掠去。
不过多时，被恶念缠身的洛秋便出现在洛怅眼中。
和洛怅所想完全不同，洛秋并没有浸泡在血池之中，相反，像是灵识与身体交换了存在，灵识外显，整个人此时正飘在血池之上，他此刻单膝盘坐，一条腿随意垂下，脚尖点着血池，随着呼吸起伏，正有一圈圈波纹随着脚尖生出的涟漪荡开。
原本禁锢着他的灵灾骨架竟是已经脱离，此时正倒在他的身后，血肉不断腐蚀散发出血雾，连接着洛秋全身穴位。
而在他的周围的血池之上，除去那漂浮着的血色人头泡沫又有一柄柄血剑没入血池之中，以洛秋为中心方圆几百米的血海仿佛都成了血剑剑冢，一股肃杀之意正在此地徘徊。
而随着其中一个人头泡沫破裂，那飞洒的血雨便瞬间流动凝聚在一处，化作一柄插入血海的血剑。
显然，此为洛秋意的影响。
不仅突破到中级驭灵师，甚至连意也能影响到外界...眼下情况，显得愈发诡异，洛怅这个超凡心中也不由地愈发谨慎。
“难怪当时能刺出那一剑，原来他早就悟出了自己的剑意...呵，倒也没算浪费我遗传的天赋。”
洛怅丝毫不惧惊醒洛秋，一缕微小风刺刺出又急停在洛秋面前，一滴鲜血顺着洛秋眉心滴下，紧跟着，洛秋也睁开了双眼。
他双眸赤红全无眼白，像是血中苏醒的恶魔一般，睁眼的刹那血海便掀起滔天波浪！
紧跟着，血海之下突然有一柄利剑冲出刺破血海，停在洛秋的身侧。
那是他的灵脉之剑，琉璃痕。
但此时此刻，就连琉璃痕也发生了异变。
自剑尖处，正有一片肉膜包裹着剑刃，一直蔓延到剑身一般的地方，之后触须盘绕成网，犹如剑鞘一般半包着剑身，却又在剑镗处扣死，致使利剑再无法出鞘。
“那是...他的灵根，呵，没想到当时我还看走眼了...”
“倒是对自己也挺狠。”
洛怅目光一沉，一柄风剑于手中成型。
“正好，今天就让我这个做父亲的...试试你的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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