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飞速掠过海面。
一路过来，他已经帮了不少基点改良过灵力转换器。
那些灵力转换器都是极老的信号，现在谁家停电了拉出来的发电机都比这玩意功率高，想来应该是之前灵力衰竭让前线没能及时回收的仪器损坏，只能把库存里的这些老东西给拿出来顶上。
“洛秋，感觉如何？”
柳长眉的声音突然自灵海中传来。
“前辈？我很好啊。”
“...别太勉强，你现在损耗的灵力可是已经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地步。”
“...嗯。”洛秋轻声应道。
斩妖王，守防线，以一己之力挡下后方海妖大阵的进攻，这一路过来又用了不少灵力来改良灵力转换器，洛秋的灵力消耗可不会低，加之那海妖大阵给洛秋造成的伤害...他现在的状态可不像在外人展现出来的那样看着轻松。
“呼——”
洛秋看到了方才军法师所说的基点，几道孤零零的灯光在海上起伏飘着，那是挂在一艘军用快艇上的灯，一个驭灵师站在船头正念着灵咒将灵戒中的浮石导出，而其他的驭灵师则拿着枪紧接着四周。
“...有血腥味，他们来的路上遭遇海妖了。”
洛秋说道，他屈指一弹，灵力击中那军法师身边的灵符，在洛秋灵力的加持下，一块浮石顿时凭空砸落在海面上。
“这...”
那军法师愣了一下，才注意到已经飘落到浮石上的洛秋，在意识到这位可能就是赶来的支援后便招呼其他人上石岛。
“你们遭到海妖袭击了？”
对方还未开口，洛秋便主动问道，他扫过在场的几个士兵...
十三个人，比其他的基点少了整整三分之二，而且驭灵师也只有一个。
而且没有一个是伤员、
那哪来的血腥味？
“其他人呢？”
领头的军法师面色一变：“他们...带着伤员把海妖引走了。”
“我们是从秦皇市港口出发，在途中遇到了一支脱离了大部队的白章海妖，它们躲在海面下偷袭，伤了一些人。”
洛秋眯起眼睛，立刻注意到了这话语中的问题所在：“这么说的话，海妖数量不多？”
“嗯，大概只有十几只，但都躲在海面下，很难反击。”那军法师点点头。
“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少这么多人吧？”
那军法师张了张嘴，最后咬着牙，几乎是把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白章海妖的毒！”
“白章海妖的毒...能让别的白章海妖追踪到中毒的伤员，如果他们跟着来到这边的话会把白章海妖的大军也引向此处，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就全部失败了，在海上的兄弟部队也会被海妖包围，所以...所以...”
“他们开着船把海妖引到了别的方向...”
另一个士兵也终于没能忍住，开口带着哭腔说道：“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有海妖追过来了，好多，海上密密麻麻的一片。”
洛秋看着面前神色悲怆的重任，一时间也只觉得胸口仿佛压住了一块重石，沉默许久，他才开口道：“灵力转换器呢？先拿出来。”
“啊？哦，好的。”军法师应道，将一台发电机一般的器械从灵戒中搬出。
洛秋勾勒灵阵替代了其中老旧的转换阵，才又问道：“还有救吗？”
“...嗯？”
“那些把海妖引走的战士。”
军法师闻言一瞬瞪大了眼睛，他张着嘴嘴唇颤抖，可在这一瞬的惊喜过后，黑色的眸子中又染上一层更深的悲痛：“...没救了...”
“他们都是伤兵，追他们的海妖有几百只，而且...就算就回来，他们也不能来这。”
毒血，还会把海妖引到此处。
死战在海上，是那些伤兵唯一的选择。
洛秋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他们在哪个方向？”
“...我也希望他们能得救，可——”
“他们在那个方向，时间过去了多久？”
洛秋直视着面前的军法师，而对方深吸一口气后则指向西北：“大概三海里，五分钟前。”
“洛秋，五分钟，只有一个驭灵师其他都是普通人...说些难听的，他们可能...已经落到了海妖的肚子里。”
“我知道。”灵海中的恶根回道，“所以我才要去争一下。”
“...啊？”
“你觉得...和落在海妖的肚子里相比，来到我这抗击海妖的战士肚子里，他们的亡魂会不会也得到些许安慰？”
“毕竟在死后，他们也能发挥点作用。”
“...啊？”柳长眉瞪大眼睛。
作为前灵灾，他觉得现任灵灾有点过于邪门了。
“洛秋！”
灵海之中柳长眉发出一声怒喝，洛秋猛地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大海上飞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他的身形猛地一顿，静止在海面上。
“刚才...”
“我说了，你灵力消耗太多了。”
洛秋稳住心神，从灵戒中取出一瓶瓶灵丹倒进肚子里，他的食道像是张开的黑洞一般，整整十几瓶灵丹倒入其中，也不见有丝毫反应。
“...还是饿。”
“已经伤到本源了，只是灵力肯定解不了饥。”柳长眉低叹一声，“算了，去吧，那里...总归有些海妖也可以当做血食。”
洛秋眯起眼睛，再次御剑向前冲去。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洛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洛秋，你别这样，我害怕。”灵海里的柳长眉蜷缩起鸟腿窝在恶根上，“奶奶的，好不容易让你正常了点，怎么出来一趟又跑歪了。”
“前辈...我还没有失去理智。”洛秋语气无奈。
“就当是这样吧。”柳长眉长叹一声，可能洛秋自己都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可真要说的话...化作洛秋血食的人类还真不在少数。
柳长眉有点纠结，可能是太久没当灵灾的缘故，他的底线似乎要比洛秋高上不少，一时间竟也拿捏不准洛秋此时想法和行动的正当性。
“...到了。”洛秋沉声道。
他看到了两艘停在海上的快艇，还有快艇周围沸腾着的海面。
快艇上空无一人。
他们都在海里。
一具具尸体漂浮在海上，一只只白章海妖手脚并用着抱着尸体啃食着，它们在海水中打滚，抢不到食的海妖则在走回徘徊游动，时不时把别的海妖拖下去自己扑上去啃几口，然后再被别的海妖拉下去。
或者...见缝插针的，从那抱在一起的海妖缝隙中撕扯出一块碎肉，或是一节小腿，半个手掌...
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一个驭灵师和几十个普通人，他们的对手却是数以百计的海妖...
洛秋甚至没能看到他们英勇死战的场面，没能听到他们临死前高呼的豪言壮语，他看到的，就只有这凄惨一幕。
他们的壮志他们的牺牲，甚至没有一个旁观者。
“前辈，看看这些海妖进食的样子，你现在觉得如何？”
“...恶心至极。”柳长眉的八颗红目泛起凶光。
“答案显而易见。”洛秋张开双手滚滚黑雾从身边弥漫开来。
那些海妖沉迷于血食得狂欢，却没有一只注意到凌空而立的死神。
黑雾侵袭大海。
沸腾的大海归于静谧，飘荡在海上海中的血腥味也完全消失，仿佛这里从未出现过一场杀戮。
唯有两艘快艇仍停在海面，随着海波起伏。
“嘶——啊...”
洛秋呼出一口血气，又跟着深吸一口气，将那试图逃窜的海妖血气再度吞下。
他紧闭双眸皱紧眉头，脑海中随之闪过一幅幅画面。
那是...在此牺牲的二十九人的过往。
童年的快乐，少年的无忧，以及青年的热血...
没有中年，因为他们最年轻的一位，也不过二十四岁。
“...我知道了。”洛秋喃喃道，睁开双目，眼中血红尽褪，“我会多杀点海妖的。”
“这是...我应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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