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拜张槿为师？”唐胜老先生连连摇头，“她一辈子没收过徒弟！”
谢环和刘月彤面面相觑，心想，完了，张槿是燕京唯一的一位女相声艺术家，她要是不收，将无师可拜，因为男相声名家都不愿意收女徒弟。
“张老师看起来挺和善的，为什么不收徒弟呀？”高楼表示很难理解。
“收不收徒弟跟面相没有关系，张槿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她不愿意费心劳神。”唐胜喝了一口茶，“嗯，小楼啊，茶叶不错，清新甘爽，沁人心脾。”
“师父，如果您喜欢喝，下次我还带这种绿茶。”高楼说着，又给师父倒茶。
刘月彤把话题拉回：“唐老，其实我们只是想认识一下张槿老先生，求她给我们说说活。”
“师父，您就给介绍介绍吧？毕竟女相声大家太少了。”高楼央求。
“好吧，我打个电话让她来。”唐胜拿起手机，拨出号码，响了几声，接着挂掉，“她一会儿就会来的。”
“啊？也不用说话呀？”
“她知道，这样省电话费。”
老先生真会节省，三个年轻人都笑了。
果然，半个多小时后，满头银发的张槿老太太来了，进门就开玩笑：“老唐，我以为你病了呢！身体没事呀？”
“你才病了呢！我身体壮得很，想找你聊天了！”唐胜说道。
张槿坐在八仙桌对面，高楼赶紧鞠躬打招呼：“张老师您好！”
“张老师好！”谢环和刘月彤也站起来行礼。
“小楼我认识，这两位是……？”
“她叫谢环，是我的搭档，旁边那个叫刘月彤，您还记得吴天吧？跟我一起参加全国相声大赛的那个，她是吴天的妻子。”高楼一边介绍一边给张槿倒茶。
“叫谢环的姑娘也会说相声？”张槿感觉有点意外。
“张老师，我不敢说会，但是非常喜欢相声。”谢环谦虚道。
“女孩说相声不容易，我曾经见过几个说相声的女孩子，满怀激情地踏入相声这个门槛，最终没能坚持下去，到后来都改行了。”张槿言语中透露着遗憾。
“张老师，谢环和刘月彤两个人都说相声，您对她们有什么忠告吗？”高楼问道。
“忠告？呵呵……我没见过她们表演，哪能随便提建议呢。”张槿笑了。
“要不你俩演一段，让张老师欣赏欣赏。”唐胜老先生借机说道。
“那我们给两位老艺术家表演一段《学评书》。”刘月彤站在右边逗哏位置，谢环站在左边捧哏位置。
《学评书》对于刘月彤来说，是最拿手的，西河大鼓本就属于评书。
整段相声经过改编再创造，里面介绍了评书的一些表演技巧，还有兵器赞、盔甲赞，美人赞等等。
张槿大吃一惊：“两位女孩的表演水平很高呀！美中不足的是包袱少了点。”
“感谢张老师，我们以后多注意。”刘月彤和谢环鞠躬致谢。
“还有，女孩要是想长期活跃在相声舞台，必须会柳活，柳活有正唱和歪唱两种手法，正唱来展示实力，歪唱来展现功力。
灵活运用柳活，会让你的相声更加精彩。”
张槿微笑道。
“谨听老师教诲。”谢环说道。
“俩孩子非常认真，也很优秀，你收了她们如何？”唐胜老先生试探着问。
“唐老师，你知道我不收徒弟的！以前很多人找过我，都被拒绝了。”
“若是不收，她俩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改行。”
“那我也没办法，女相声演员的艺术生命本来就短，这是自然规律，我也好多年不说相声了。”张槿端起茶杯，很优雅地品了一口。
“张老师，你被人们称为艺术家，我认为作为一名艺术家不仅要在艺术上精益求精，还应该开枝散叶，替祖师爷传道，把相声艺术发扬光大。
如今相声行业不太景气，经过一段时间的低迷，近两年在燕京小剧场的带动下，有抬头之势。
这个时候，他们最需要得到帮助，希望前辈提携。”唐胜说道。
“唐老师，艺术家是一个虚名，可能是我活的年岁比较长吧！
您说振兴相声这门艺术，也不差我一个小老太太。”张槿撇撇嘴。
“呵，你这小老太太有点自私啊！”唐胜皱着眉冷冷地说。
“哼哼，我自私又怎么样？”张槿得意地笑笑。
高楼，谢环和刘月彤在一旁看着，唐胜老先生如此帮忙说好话，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干脆别再为难老爷子了。
“师父，张老师，你们慢慢聊，小剧场下午还有演出，我们先走了。”
“等等！”唐胜脸色一沉。
高楼吓得没敢动，谢环，刘月彤也是一惊，心想，老先生要发火？
只见唐胜张开右手放在张槿面前：“还记得这个手指吗？”
高楼惊讶地发现师父右手没有小拇指，自己曾在师父家住了一个多月，竟然从未察觉。
张槿看着那只手的伤疤，脸色发白。
唐胜嘴角微颤：“你说过，凭此伤疤求你任何事都答应，我今天就用那节失去的手指换她们两个拜你为师！”
张槿已经泪眼婆娑：“没想到你还记得那句话，更没想到你会求我这个……我答应你！”
张槿摇摇晃晃站起来，蹒跚着向外面走去。
唐胜示意谢环和刘月彤跟出去。
“师父，您……手指怎么了？”高楼弱弱地问。
唐胜老先生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如释重负，又似悲痛万分，沉吟半晌说道：“解放前的事了，当时我和她才十几岁，是搭档，经常在茶馆说相声，有时也跑堂会演出。
燕京有个人叫杨长路，他控制着堂会市场，有钱人家请唱戏的、说相声的、唱大鼓的到家里演出，必须通过他。
此人就是地痞恶霸，仗着门路广，有资源，养着一帮打手，常常欺压艺人，男艺人都被他打过，女艺人都被他玷污过。
有一次，杨长路看上了张槿，想要对她下手，我上前阻拦，对方人多势众，我被他们按在地上。
杨长路说如果你剁掉自己一根手指，便放了张槿。
为了张槿，我按他们说的做了……”
“啊？手指就这样没了？”高楼惊愕不已。
“我左撇子，所以剁了右手小拇指，”唐胜苦笑，“没办法，那时候江湖很乱。”
“然后张槿老师十分感激您……”高楼没有说完。
“她说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我知道她的意思，但不能那样做，我已经有了婚约……”唐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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