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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寒鸦出笼

  回到定安王府,风临召集了府内属官,大略说了一下即将南行的消息,顺带交代了些事宜。原本打算设宴的事就此延期,可细算算时间还算充裕,且定好的宴会日子也是三日后,风临细细一琢磨,觉得文成章说的有理,便打算办完宴会再走,也当了份心思。

  寒江这次本铁了心要跟随风临,却又被风临以极其正当的理由回绝了。府里现在藏的人不少,须得有个可靠的人盯着府里,寒江是最合适的人选。

  二人正说着呢,门外忽然窜进一个血刺呼啦的人影,这人身上戾气未散闯进来,差点被风临劈成韭菜花。待风临定睛一瞧,好家伙,这不宁歆吗。

  风临收起刀问她:“事办完了?”

  宁歆点点头,答:“清理干净了。”

  风临给寒江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准备沐浴的东西。宁歆因着身上血污,也没坐椅子,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风临看着她说:“你回来的正好,陛下命我去符州,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去抓你了。”

  “符州?”宁歆疑惑道,“去那地方做什么?”

  “叫我平叛。指不定是哪个老货出的主意。”风临话至此处,面有不虞,“这次南行前,我先遣人去探探情况。如果问题不大,我不想带太多兵去。”

  “嗯。”宁歆点点头。风临在用兵上天赋异禀,宁歆一向信任她,从不多言。

  风临坐在她一旁,问:“你给你弟弟的事处理干净了,不去告诉他一声?你俩到现在都没相认,这样好吗?”

  宁歆叹气道:“挺好的。我也没什么脸见他,他变成现在这样不都是我的错?”

  “世事难料,莫要太苛责自己了。”风临低头,“宁韶自来了这,也不出门,整日坐在房间里,这样下去总会憋坏的,你随我南行不知要去多久,还是去见一面吧。领他在府里转转,说说话。”

  宁歆低垂着头,到底也没有接话。

  交代完事,风临衣服也没换便急忙忙地出门去了。宁歆沐浴完,偷偷摸摸来到宁韶的屋外,盯着那扇小窗望了许久。脚迈了又缩,到底还是走了。

  屋内烛光摇曳,宁韶散着发坐在椅上,呆愣愣盯着灯。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又轻又快,可宁韶坐在椅上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见。

  敲门声响了又响,屋内仍没有动静。门外人似是着了急,喊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后,便一脚踹开了门,急忙忙跑了进来,大叫:“宁公子!宁公子……你这不是在吗?为什么不应声!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

  “闻人娘子。”宁韶转头看着她,眼前人因焦急,发丝都有些凌乱,耳边蓝色的坠子还似狂风般摇摆不定,闪着潋滟的光。闻人言卿一个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难为她方才竟能把门踹开。

  宁韶打量了她一眼,露出那曼丽的笑容,说的话却难听极了:“没人应声便踹门而入,您是打量奴家一个青楼伶倌轻贱骨头,便也不尊重了起来?入了夜来寻奴家,莫不是想那起子事?”

  “你!”闻人言卿不由得恼道,“我是担心你,怕你寻短见!你这说的话也太难听了些,太作践自己了!”

  宁歆听了她的话,嘲讽笑道:“寻短见?若有那骨气,早在挂牌第一日便死了干净,还会活到现在?您也太看得起奴家了。”

  闻人言卿皱眉道:“够了,别再一口一个奴家了。这样自轻叫人如何忍心。你原不是这样的人,到那也是……也是不得已,怪不得你!别再”

  “原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也是了。入了泥沼,出来还想装清清白白?那不能够。”宁韶红唇轻启,话语残忍,句句都在戳自己的心,似是自虐一般,“别说是旁人轻贱我,就连骨血相连的亲人又怎样呢?”

  他自嘲笑道:“连我的姐姐都嫌我脏,不愿认我。”

  闻人言卿一愣:“你认出她了?”

  宁韶转过头不再言语,闻人言卿艰难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怎么会不愿认你,她只是不敢罢了。”

  “算了吧,大人。”宁韶背对着她道,“您看也看了,我也活的好好的,没什么事您就走吧。”

  “有事。我有事。”闻人言卿攥紧了手,固执地站在原地,可宁韶并没有理会她,仍背对着她不语。

  闻人言卿站了许久,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走到他身侧,轻轻拽出他的手,将此物置于其掌心,而后落寞离去。

  宁韶低头望去,掌中躺着一条桃红色的发带,尾端细细绣了两朵莲花。

  他望着那两朵莲花纹,不由得苦笑:“而今的宁韶,哪配用莲呢?”

  -

  风临一路策马狂奔,直奔丞相府而去。她走得那样急,连卫队也没带,身后只跟了个白青季,追得气喘吁吁。

  风临不要命地跑到丞相府,哐哐敲开了大门,也不顾礼不礼节,抓着门口的小厮便道:“你去,叫子徽仪来见吾。”

  那小厮到底是丞相家的下人,在风临阴冷的面孔下保存了一丝理智,道:“定安王殿下莫急,待、待奴婢去禀了丞相,再……”

  风临攥着她的衣领不容她反驳:“叫你去你便去。丞相那吾去说。”说罢一把甩开手中人,大步流星往里走。熟门熟路找到见客厅,她一步踏进站定,也不言语,沉着脸等待。

  她面容平静无波,只是眉眼间透着一股阴沉,黑压压的,看得门外的仆人们喘不过气,谁也不敢上前去。

  白青季跟在后面跑进来,见她此状不由得心惊。

  她的左手握着刀,拇指不停地划着刀把,频率狂乱无章。风临面上无波动,身形也平稳,唯有那拇指躁动不止,暴露了主人真实的心境。

  白青季太熟悉她这副模样,昔年在北域,每当看到漠庭军士时,风临总会这样,握着刀,用拇指一下又一下划着刀把。

  那是她隐忍克制的杀意。

  白青季咽了口口水,缓缓走上前,她实在不知风临为什么突然如此,只能硬着头皮劝道:“殿下……这是丞相府,您冷静一下……”

  “吾很冷静。”风临声音平静。

  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来的不是子徽仪,是丞相和子敏文,子丞相见风临不由得怒道:“云逸,你怎这般无礼!”

  风临缓慢地转过身,盯着丞相道:“丞相大人,听闻缙王昨夜到访,可是好事将近?”

  丞相面色微沉,道:“你就是为这个,才闯到我府上?”

  风临扫了子敏文一眼,她立时低下了头。风临回望丞相,道:“丞相大人有那么多的公子,为何选徽仪配缙王?您不会不知,徽仪与吾的关系吧,毕竟当初,是您把他领到吾眼前的。”

  丞相微微叹气:“我也不想,是缙王要求的。”

  这话印证了风临之前的猜想。丞相那么精明的人,不会在这件事上得罪风临,今日这局面,多半是风恪搅的。

  “哦……”风临平淡的开口,“您同意了吗?”

  丞相开口道:“圣旨未下,我怎好乱言,自是请缙王去问陛下了。”

  这是个很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说自己的意愿,只陈述事实,老油条就是老油条,烫手的山芋甩给陛下,那嫁与不嫁,许给谁都是陛下的意思。你们二人要是有意见,去找陛下说。

  风临嘴角微扬,露出一点笑意:“大人,您不会不知吾为何应允南下平叛吧?”

  “什么?”丞相面上露出一点疑惑,随即便反应了过来,“竟是你去”

  这反应,倒像浑然不知一般。

  风临道:“大人,不管缙王有意无意,这门婚事,您最好拖到吾回来再议。若是吾平叛归来,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消息,保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来。”

  子敏文皱眉喝止:“云逸!你说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风临敷衍道。

  门外一阵脚步声近,夹杂着慌张的玉鸣之声,风临远望着门外,对丞相道:“姑姑,劳您回避一下?”

  丞相的脸色可以说是很难看了,眉毛皱得可以夹死七只苍蝇。可她还是重重挥了挥手,领着众人避了出去。出门时对子徽仪狠狠瞪了一眼,头摇了又摇。

  子徽仪快步走进来,刚想询问,便看到她额前的伤,戴了个抹额还是藏不住。他叹了口气,先问道:“你额头怎么了?”

  温温软软的一句话,带着点无可奈何。风临听了,语气也不自觉和缓了些:“巡查时撞了,无大碍。”

  这话子徽仪听着将信将疑,可也没有追问。他走上前,伸手想拨开抹额,看看伤势,却被风临一把抓住了手腕。隔着衣衫,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隐忍的怒意,顺着力道传来。风临沉声道:“我来这不是为了和你聊这些的。徽仪,听说缙王有意你为王夫,你是什么想法?”

  子徽仪挺直身板直视她,严肃回答:“殿下,我不想嫁她。我只想嫁与你。”

  一路狂奔,就是为了这一句话。

  风临心中的大石忽然落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在此之前她总是不安的,缙王而今可谓前途无量,不像自己,千夫所指,不得君心,政途坎坷,右手又有疾。对徽仪,她是不安的。若徽仪变心想嫁与缙王,她确实束手无策,还能真像先前说的那样把他绑在身边吗?她拿什么绑?她有这个实力吗?

  真绑到了又如何?得到一个空壳子,看着他心游离在外,这比杀了风临还难受。何况她也不是强迫心上人的人,如果徽仪想嫁缙王,她大抵会没出息地祝福他,利落的放手,而后躲在阴影之中,默默看着他子孙满堂。

  而今得到了徽仪的回答,她如释重负。风临抓着徽仪的手,不过一瞬竟眼眶微红。她望着徽仪,轻声低语:“徽仪,你说话要算话,不要嫁给她。”

  “我说话算话。”

  风临将脸轻轻靠在徽仪掌心,声音柔然:“我知道我现在不好,你嫁给我会受委屈,可我会努力,我会掏心掏肺的待你,让你过的比旁的男子都好。”

  “嗯。”

  “我已经去求了陛下,她答应我平叛回来后就把你赐给我,你再等一等,很快的,我保证我很快就回来。”

  子徽仪微惊:“又要去打仗吗?”

  可风临没有回答,她红着眼望向子徽仪,牢牢攥着他的手,忽讲起了旧事:“徽仪,那三年不是我不给你写信,而是我写不了。”

  她举起右手晃了晃,露出了让人心碎的笑容,自己揭开了伤疤:“那年我重伤回营,高烧不退,军里医师都说我快死了,我那时也自觉时日无多,想着万一我死了,别让你空等就让白苏代笔,写下了那封信。没想到我命硬,愣是撑了下来。可命保住了,手废了,我的手连握都不能握,如何写信呢?”

  “一个军人,废了手,还不如死了。我那时每日都在绝望,无暇顾及其他。等我调整好心态,准备重新开始时,白苏又死了。一场意外,我带去的人,死了个干净。”

  “我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手又没能恢复,信是不可能再写了。此后的几年我费劲心力培养心腹,锻炼右手,练双刀,如此三年,就这么晃过了。”

  风临声调变得凄然:“徽仪,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让你担惊受怕了那么多年,是我不好。可我那时的确很难……这话说着很自私,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不要再怪我……”

  “我以后真的真的会对你好,所以你不要变心,也不要嫁给风恪,等我回来娶你,好不好……”

  她牢牢抓着徽仪的手低语,好似抓着个救命稻草一般,眼中的祈求满溢出来,带着几分悲戚。

  子徽仪望着她那神情,心如刀割,他此刻才意识到风临这几年究竟过的有多难。他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是怎样孤身一人在那荒凉的北疆挣扎的,她又是忍着怎样的剧痛,拿起那两把沉甸甸的古刀,从头开始,一下一下砍回战场的呢。

  空白的三年对他来说很长,对风临来说更长,每一个日夜都是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而孤独的挣扎。都是身与心的折磨。

  这么看来,挺过这五年的风临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她应当受得起战场无情的磋磨。可子徽仪望着她那漆黑的眼睛,那眼中流出的悲戚让他痛的窒息。

  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

  殿下伪装的太好了,用那平静到诡异的面容做面具,把内心的波澜遮掩得一丝不露。连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五年已经给她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创伤,那是一种身心俱毁的打击。她就如同那把折断的君子冠。

  现在风临残存的道德,完全是靠着她曾经的本性在支撑。即便如此,她也强过大多数人。

  子徽仪泪目望着她,心底忽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道:“殿下,我没有怪你,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等你来娶我。但……你一定要去吗?非得是你吗,能不能不去?”

  风临张开了口,只吐出四个字:“皇命难违。”

  子徽仪自知无力阻拦,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入风临掌中,恳求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风临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发誓一般道:“我保证。”

  -

  月色如水,庭下空明,宁歆靠着墙根独立,看着自己的脚尖发愣。这原本是一个静谧的放空时间,却被一声极低的怒吼打破:“宁安愉!”

  宁歆抬眼望向来者,疑道:“你发什么疯?”

  耳边蓝光闪烁,闻人言卿怒视宁歆,低声道:“你为何不去见宁韶?”

  “不想见。”

  宁歆撇过了头,敷衍了一句,而下一秒闻人言卿的动作便叫她吃了一惊。

  闻人言卿两步上前,对着她的脸狠狠给了一拳。

  宁歆着实没料到她敢打自己,这一拳挨得结结实实,打得她一个踉跄。两步站定,宁歆冲她骂道:“你他妈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闻人言卿怒道,“你知不知道他认出你了!你为什么不见他?为什么躲着他?你知道他有多伤心吗?他以为你嫌他脏,不愿认他这个弟弟!你只想着自己舒不舒坦,你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宁歆瞪大了眼睛,道:“他……认出我了?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是他姐,他除非瞎了眼才认不出你!”

  闻人言卿越说越气,上前扯她道:“走,跟我去见他,当面把话说清楚,说你没有嫌弃他,没有看不起他。

  宁歆被她拉扯着走了两步,似是下了决心,一把甩开手道:“我不去。

  闻人言卿不可置信回头:“你说什么?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你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闻人言卿怒不可遏,与她扭打在一起。

  可宁歆躺在地上任凭她动手,只遮挡,并无还手之意。

  风临回府一踏入内园,看到的便是二人厮打在地的景象,忙喝:“住手!”

  她一把拉开闻人言卿,另一只手扶起宁歆,又气又好笑道:“望归,你也变驴了?和安愉打,你也不怕她打死你。亏得她没还手。”

  闻人言卿抿嘴不言,风临转而望向宁歆:“为什么打起来?”

  宁歆吐了一口血沫,道:“她发疯。”

  闻人言卿怒道:“我发疯?我就让你见一下你弟弟,有那么难?他本来就状态不好,你作为他唯一的姐姐又不见他,他若是一时想不开怎么办!”

  风临拦住闻人言卿,叹气道:“安愉,马上就走了,这一走又不知几个月,不然你去见见吧?”

  宁歆忽然有些恼怒:“我不想见,不想见!说了不想为什么都让我去见!我不想面对他!我没有脸见他你们懂不懂啊?!他是在我面前被掳走的,被掳到那种地方!他才多大啊……就挂了牌,在那地方呆了那么多年……他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我,因为有我这个废物姐姐!如果那时是大姐在,大姐一定能救下他,就不像我……”

  “安愉!”风临打断了她,“别妄自菲薄。现在整理不好心情,那就等些日子。我催你去见,只是觉得,很多事来得及的时候不去做,来不及的时候就会后悔。不过你们日子还长,你现在不想见便不见了,等我们回来再说。”

  闻人言卿余火未消,还是开口问道:“你们要去哪?”

  风临道:“你白日里晕着,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陛下有旨意,命我去符州平叛,十日后离京。”

  “符州平叛,不遣柳将军,叫你去?”闻人言卿颇为奇怪。

  风临叹道:“旨意如此,推拖不得。”

  闻人道:“那我能随行吗?”

  “不可能,你以什么身份去?你明日便回闻人家吧,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回闻人家,自有那几位本家的护着你,我不在京,你若留在王府,难保证你的安全。”

  闻人言卿点点头,又道:“慕归雨那边就由我去说吧,我们两家本就有故交,来往也并不奇怪。”

  风临点头道:“也好。我近几日都要忙着点兵,没空理旁的事,你自去与她商议。我虽摸不透她的目的,但她着实是个谋算的好手,不在京的日子你与她相谋,我也放心些。王府里内事有寒江,外事我暂托文成章了,你若有事商议,后门入府寻她们二人即可。府上护卫我都打了招呼,可靠。”

  闻人言卿一一记下,道:“此行蹊跷,万事小心。”

  风临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是自然,我还要回来娶郎君呢。”

  两日后,定安王府设宴,宴请了朝中百官,一曰庆立府,二曰为其送行。这宴办的热热闹闹,朝里官员人没到的礼也到了,饶是她名声再差,也是亲王。面上也不好做的太难看。

  缙王来了风临不奇怪,倒是风和来了她有些意外,算起来她今年也有十岁了。当年小小的孩童而今出落的水灵灵,她越大越像生父卫氏,面容姣好,就是眼睛里那异样的神采更甚,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风和走上前笑呵呵对风临行礼,讲了几句吉利话,便命人送上她带来的贺礼。几个仆人抬上一个散着浓浓血腥味的箱子,随着她一声令下,箱子里那热气腾腾的虎皮挤入风临眼中。

  风和骄傲道:“如何?这虎皮可是我剥了好些时候才得的,最完整的一张!皇姐你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喜欢吗,高兴吗。

  风临扫了眼地上那一趟冒着热气的血污,在满座骇然中,轻轻笑了笑。

  一旁的白青季瞬间伸手,死命按住风临握刀的手,汗如雨下:“殿下、殿下,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把刀放下!这样不好!不好!”

  好歹把她的手从刀上扒了下来,白青季暗松一口气。

  风临拽着风和的后领走进里厅,微笑着掐住风和的脸,道:“琉璃婢,你出息了。以前送死蝴蝶,现在送皮?抬头,看到外面那棵树了吗?你再敢送吾这些幺蛾子,吾就把你吊在那打。吾说到做到,记住了吗?”

  风和眨着大眼睛,认真的问:“为什么?我送这些给三皇姐,她是很高兴的。为什么你不高兴?你是不喜欢我吗?”

  风临皮笑肉不笑:“吾不知旁人是怎么教你的,但宴席上送这带血的东西,是找死。你该庆幸你是吾皇妹,不然现在你脑袋该挂在树上。”

  “唔……”风和捂着脸咧嘴笑道,“是吗,原来不能送带血的东西啊……我知道了。下次我处理好了再送给你。”

  风临道:“别送!”

  风和不以为然,笑着扯到另一个话题上:“皇姐,这次去符州,能不能带上我?”

  “你去干嘛。”

  “我还没剥过人的皮呢。”风和哈哈一笑,牙齿闪着寒光,“宫里的人不能随便杀,但战场就不一样了。到时你抓了俘虏,我想要一些玩。”

  风临皱眉道:“滚蛋。”

  “……”风和看了她一会,忽然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好?明明宫里只有我希望你活,别人都希望你死呢。”

  此言一出,风临立时四下张望了。幸而她在里厅见的风和,不然这话传出去又不知该闹起什么风言风语。她颇为不满说:“你以后说话注意些,别这么肆无忌惮。”

  风和仰头看着她,脸上满不在乎:“被人听到又怎样?杀了不就好了吗。”

  风临看着风和,眉毛拧的更紧:“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谁教的你。”

  “我怎么了吗?大家明明都夸我。”风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便抛之脑后,她乐呵呵抓起风临的手问:“四皇姐,你去的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听你去那地方,三皇姐那么开心呢?”

  风临问:“有多开心?”

  风和伸手比划道:“那是好开心呢。那眼神就像我抓到小兔子一样,我剥小兔子的皮前,也会那样笑。”

  风临听了没有说话,风和看着她问:“做什么非要去?你又不是兔子。”

  风临垂眸道:“这世上很多事不能由己,旁人叫你去,你不得不去。”

  “那把‘旁人’杀了不就好了。”

  “什么?”风临一愣。

  风和笑嘻嘻道:“把‘旁人’杀了啊。”

  “谁让你做不喜欢的,你就杀了谁,把他们的皮剥下来,脑袋挂到树上去。”

  “不要胡言!”风临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你疯了吗,那是血亲,你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风和扒下风临的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我不明白,血亲不能杀吗?血亲有什么特别的呢?大家不是都杀血亲吗?”

  “够了!”风临抓着她怒火中烧,偏还得克制音调,“这根本就是大逆不道!你这话以后绝不可同旁人讲,更不许透露给陛下,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抹掉,听见没有?!”

  “我不明白,明明母皇也……”

  “我问你听见没有?”风临咬牙切齿道。

  风和看着她,收起了笑容:“我听见了,要隐藏,对吧?”

  风临直起身叹气,无奈道:“你先这样理解吧,等我回来再教育你,先这样吧。真不知风家怎么出了你这号人物。”

  风和仰头望着她,忽然伸出了手,冲她晃了晃。

  风临不解:干嘛?”

  “给我奖励。”风和认真道,“你以前说过的,如果我答应你不做什么,你就给我个奖励。这次你让我不要说那话,也该给我一个奖励。”

  “以前?什么时候。”

  “我送你死蝴蝶的时候。”

  “……”

  风临一阵沉默,见眼前妹妹没有收回手的意思,无奈解下了自己挂在身上的血玉佩递给她。

  风和看了看这赤红色的玉佩,语气平淡:“行吧。”

  得了便宜还不满意,这风临气笑了,对着妹妹和蔼道:“赶紧滚蛋,回宫找你那吕叔去。”

  眼前女孩并未动弹,她拿着玉佩沉思了一会,对风临说:“你这次要是没死,我也给你个奖励。”

  “行行行快滚吧,先谢过你了。”

  话语很敷衍,但风和毫不介意,笑容反而更盛,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后,踮着脚轻快地离开了王府。

  十日一晃而过,出行前,风临又听了风依云好一顿叮嘱,才两耳冒星的上了马。

  派去南方的探子来报,说符州那伙人不过九千人,实在称不上大气候,因而风临只带了两万兵马南行。

  她细细研究了许久,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想想风和的话,许是自己多心了。那丫头本就有点精神病,话神叨了些也难免。

  风临就这样带着两万人马朝符州奔袭而去,走得很是麻利。

  出行那日,子徽仪站在楼前望了许久,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

  身边人都说这是一场小打闹,是杀鸡用牛刀,定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平叛。

  可他在一旁应和着,却没来由心慌。

  他远远眺望那空旷的地平线,一步也不挪动,那该死的右眼皮,从白日跳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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